下小注的目的有兩個,一是量體裁衣,二是盡量不引人注目。所謂量體裁衣,馮萬樽隻有三十來萬的賭本,這個衣似乎不算太小。可他是賭徒而不是賭棍,他的做法是將自己的賭本嚴格劃分。真正的賭徒會列出一個賭博計劃,將賭本分成十二等份,每個月用其中的一份。這個月無論是贏是輸,都不能用下個月的計劃。如果輸光了這個月的計劃,那就終止,直到下個月。如果這個月贏了不少錢,賭徒也不會將所有贏來的錢全部投入這個月作為賭本。他們同樣會將贏得的錢分成十二等份。加入本月賭本的僅僅是其中一份。而本月的賭本,他們也並不是全部用在一天,他們還會等分成三十份。三十份之一就是他們當天的投入計劃。
現在屬於非常時期,馮萬樽的賭本太小,又因為要賺快錢,不可能嚴格按照這個計劃執行。所以,他將三十萬安排了三個月的計劃,每個月的賭本就隻是十萬元。如果將十萬元平均成三十天,每天就隻有三千元。但實際上他不可能一個月賭三十天,所以,他將十萬元分成了十分,每天的投注計劃隻有一萬元。每天隻有一萬元賭本,每次下注則不足一千元。輪盤賭台前往往幾十上百人,多的下注幾萬,一盤下來,賭資可能超百萬。馮萬樽僅僅下不足一千元的注,自然不會有人注意。
注碼數量的變化也是極其重要的。不僅是障眼法,更重要的是一種賭博技巧。或者說,與賭本的控製有關。比如說,你前一盤輸掉了賭本,這一盤就要減少注碼,以便細水長流。而前一盤贏了,你就得將贏的錢等分,在下一盤加大注碼。
至於偶爾投向並無把握的區域,那就純粹是看破竅門之後的障眼法了。
阿英不知道這些法則,她下注往往隨意。因為一直是跟著馮萬樽下注,馮萬樽又並不是每注必贏,所以,她便猜測馮萬樽每一次下注贏的可能性。她覺得可能性大,下的注碼自然就大,覺得贏的可能性小,下的注碼也隨之減小。許多時候,她往往是贏了小的輸了大的。
即使如此,一個星期也贏了近二十萬,也是相當不俗的戰果。阿英並不想離開馮萬樽,也不想離開這個給自己帶來財運和賭運的地方,但她的假期畢竟隻有一周。臨別那天,兩人隻是去賭場轉了兩個多小時,然後就回到了房間,接下來的十幾個小時全都是在床上度過的。第二天一早,馮萬樽和阿英分手,有快艇直接去香港,馮萬樽則返回了澳門。
回到家裏,正準備去衝個涼,剛剛脫下衣服,門鈴響了起來。他想,如果不是那夥人,便一定是蕭厚昆。他在澳門活動的時候,早已經知道那夥人在跟蹤他,上賭船時,他有意繞了幾個彎子,將尾巴甩掉了。或許,他重新出現在澳門島上,那夥人立即發現了他吧。當然,也還有一種可能,一個多星期沒有他的消息,蕭厚昆心急了,正在四處找他。管他是誰,馮萬樽一概不予理睬。
衝完涼,回到自己的房間,倒頭便睡。
也許是這一個星期太瘋狂了,樓下的門鈴一遍又一遍地響著,馮萬樽竟然能夠在這種有規律的鈴聲中入夢,並且足足睡了二十個小時。醒來時,門鈴仍然在響,他誤以為自己才睡了一會兒,那人還沒走,看過表之後,才知道已經過了一個晚上。洗漱一番,門鈴仍然在響著,門外的人似乎根本不打算離開。他透過二樓的窗口向外看了看,是蕭厚昆。馮萬樽不想見他,在房間裏待了一段時間,直到門鈴好一會兒沒再響起,認定蕭厚昆走了,他才出了門。剛剛走了兩步,聽到後麵傳來蕭厚昆的聲音:“樽哥,你讓我找得好苦。”
馮萬樽停下來,站在那裏對蕭厚昆解釋,希望以後和他保持距離。蕭厚昆說他不是膽小鬼,為朋友他死的準備都有,絕對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改變。馮萬樽相信他能做到這一點,可他不想連累朋友。見無法勸說他離開,馮萬樽便和他一起去吃飯,中途,他借口上廁所,埋過單之後,獨自離開了。他並沒有回家,而是找了一間酒店住下來。
躺在酒店房間裏,馮萬樽考慮下一步行動。首先,他必須遠離蕭厚昆,讓他找不到自己,其次,他得扔掉那些尾巴,至少在他執行自己的計劃時,不被那些人打擾。要做到這一點,最好的辦法,就是遠離自己以前生活的區域。他也知道,要想長久躲開那幫人不容易,隻要他還留在澳門,時間稍長,那些人一定有辦法找到自己。主意拿定之後,馮萬樽有意在澳門市區轉了幾趟,小心地留意自己是否被跟蹤。轉了好些地方,並沒有發現尾巴,接下來,他租了兩套很小的公寓。當天晚上,他悄悄地溜回家,發現家門口有好幾個人在那裏轉來轉去。他拿了些衣物等,又買了一大堆食物,連夜搬到其中的一套房子。這是一套陳舊的中式房子,租下之前,馮萬樽已經觀察過,後麵有一扇小窗,通向一個窄巷。在房子裏隻待了四十幾分鍾,他便熄了燈,然後從那扇小窗翻出去,沿著彎曲的小巷去了第二套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