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文學創作與水有緣,不必說遊曆過祖國的名澤大川,我也曾紮下去,在當年的葛洲壩工程和後來的三峽工程去深入生活,我采訪過包括水利泰鬥張光鬥在內的諸多水利專家,也訪問過當年各學科領域反對建三峽電站的反對派精英們,甚至前往美國去探訪高達220米的胡佛大壩,後來寫出了電影《木屋》、《世紀之夢》,以及《滇池遐想》、《撫仙湖奏鳴曲》、《上善若水》等“涉水”文學作品。
我對中國的大江大河有天然的情感依戀,並且對那些為規劃治理它們、使之造福於人的水利工作者們始終懷有深深的敬意。
中國太需要水,太需要幹淨的水,太需要綠色的水利工程了。特別是今天,當長江變成黃河,黃河變成泥河,淮河變成黑河時,這種感情來得尤為強烈。
30年來,中國以令世界驚歎的速度發展並崛起,我們卻忽視了外國朋友的忠告,步人家痛苦的後塵,到底還是以犧牲幹淨的湖海江河為代價,換取了GDP的大幅攀升,直到醒悟過來,不得不每天在做痛定思痛後的補救,以更高昂的代價還原自然的本色,談何容易!
看看中國遼闊幅員上的江河湖泊,沒被汙染的還能數出多少?也許隻能在交通閉塞的角落去尋找。頻發的洪水、泥石流,西南百年不遇的幹旱,哪一樣不與我們沒有善待江河湖海有關?毛澤東在建國之初,就提出了“一定要根治淮河”“一定要根治海河”等口號,現在,當你麵對劣五類水質的淮河時,你會作何感想?
當政績與GDP掛鉤,當政績與升遷息息相關時,純淨的水會漸行漸遠,清醒過來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歸根結底,清醒者不應當僅僅是上層和普通老百姓。李冰肯定不是個功利主義者,他就任蜀郡太守時已是耄耋之年,他沒必要製造政績,他已沒什麼升遷空間,人無所求品自高。
於是我覺得,《中國治水史詩》正逢其時,它雖不擔負著教化和糾偏之責,當頭棒喝一聲的作用還是有的。
2008年四月天,我曾受邀參加都江堰的放水節,一個月後發生大地震,連二王廟都嚴重損毀了,而有兩千多年曆史的寶瓶口等都江堰工程卻安然無恙,令人感慨。我當時在一篇文章裏提到了老子的“上善若水”,老子說,“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其實老子是借水喻人,他所說的“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無疑是在告誡人們,其安身立命,也該像水一樣,隨遇而安,善於處低窪之地,心若止水。
我們對大自然的水索取無度,人類難免遭遇報複。大自然無情又有情,不要讓大自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懲罰和報複人類了。水是人類的命脈,水脈決定人脈,而人脈是國脈的根本。
除了記錄我們一代代人治水的豐功偉績,如果說《中國治水史詩》能給大家提個醒,這已是額外的收獲了。
這本書的成書還稍顯匆忙了些,作家們的全身心投入與否,或靠網上資料敷衍成篇,難免存有瑕疵,當然還是瑕不掩瑜的。如能有機會再版,當在選題和藝術性上多花些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