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四(2 / 2)

肖生吃了一驚,頓時對自己這個弟弟有一種刮目相看的感覺。“你知道的可真不少啊。”肖生嘴上如是說,心裏卻想著找個機會,定當和這孩子“親近親近”。

“那當然,”小家夥挺不謙虛的說,“我在家裏找你的書看,翻著翻著就翻出一些信來,我一看,恩,寫的還挺好呢,我寫作文時,抄了一段,沒有想到,老師給打了九十八分……”

小家夥就是小家夥,隻知道大哥誇獎自己是出自真心誠意的,沒有聽出大哥的話是反話正說。一時得意,輕易的被肖生套出了底牌。

“哼,九十八分太少,你應該問問你們老師為什麼沒有給你得滿分。”肖生知道自己與蘇晨之間的通信,大約都被這小家夥看了,頓時有一種被他偷看了自己洗澡的感覺。

“我問了,老師指著其中一句‘追憶,是我今夜的詩篇;思念,是我詩篇的主旋’問我什麼叫做‘主旋’,我不知道,老師便說我生搬硬套,拿著別人的葫蘆開不出自己的瓢,減二分是應該的。”

小家夥上五年紀了,從三年級時就開始讀肖生的《三國演義》,而且是舊版的繁體字。開始時,肖生以為他小孩子沒事閑的無聊,隨便找本書翻翻,看看裏麵的插圖也就仍在一旁了,沒有想到,過了幾天,他見了肖生居然眼淚汪汪的說:哥哥,張飛的頭在睡覺時被人偷走了。這讓肖生感覺到這個孩子有點早熟。

母親關心的是那個蘇晨,而不是什麼作文、主旋、葫蘆、瓢之類的東西。她見肖生兄弟兩個說著說著就要跑題,而自己有許多疑問還沒有完全明了,便急著說:“生兒,蘇晨是誰啊?”

肖生知道自己是到了應該扮演崔永元的角色——實話實說的時候了。麵對母親,他感到沒有隱瞞的必要,也就向母親講了一下和蘇晨戀愛的大略經過,隻是卻隱去了遇見蘇三,在蘇家受辱一事,他怕母親傷心,更怕會因此事而影響母親對蘇晨的印象。

母親聽後,高興極了,當她知道蘇晨也放假了,便催肖生給她打個電話,問候一下。

肖生臉上現出難色,在母親麵前和女孩子打電話,這事情他怎麼也做不出。因為有些話,即使是父母,也不宜旁聽的。

母親很懂兒子的心意,對父親說:“咱們到廚房做飯去。”

父親會意一笑,仍然捏著那枝假煙,將它夾在耳朵上,站起身來,和母親去了廚房。

隻有小弟弟不願去,用好奇的目光盯著肖生,一看就知道是個十分謙虛好學的孩子,不肯放過每一個學習的機會。大約是在想向自己的哥哥多學幾句有文采的話,說不定在以後寫作文時能派上用場。

肖生一見這孩子好奇的目光,就頭疼。他摸了摸衣袋,還好,裏麵還有幾元錢,肖生拿出一元錢,讓他去買鹽。找個理由支走他了事。

房間裏隻剩下肖生一個人了,靜悄悄的,隻有那個放在條幾中央的座鍾發出滴答滴答的擺動聲。他心情略微激動的撥通了蘇晨家裏的電話,一陣盲音過後,從話筒裏傳來一聲穩重中而又不失威嚴的聲音,肖生一聽,就知道是蘇晨的父親接的電話。

禮節不可失。肖生硬著頭皮稱了一聲“伯父”後,說:“請問蘇晨到沒有到家?”

蘇父沒有回答,而是反問肖生:“你是哪位?”語氣有些不太和善。

肖生隻好回答說:“我是蘇晨的同學。”他感到自己的語氣有些軟。

蘇父繼續窮追不舍的問:“什麼時候的同學?”

肖生無可奈何的說:“高中的。”

蘇父沉吟了片刻,才問肖生:“貴姓?”

看來,要知道蘇晨有沒有回家的消息,肖生要先過蘇父的“五關”。

肖生知道自己一回答姓“肖”,蘇父就會立時知道是誰了。但他不能說謊,這個問題又不能不答。他咬了咬牙,索性將底牌亮給對方,竭力使自己的聲音柔和一些,說:“伯父,是我,肖生。”

蘇父很幹脆的回答他:“蘇晨在學校裏,還沒有回來呢。”說完,沒等肖生再說什麼,啪的一聲,就把電話掛了。

冷冷的盲音如同一枝枝利箭,一起射在了肖生的心上。他頓時感到自己渾身冰冷,眼前一陣黑暗,世界一片茫然。

他手抓住聽筒,久久的,久久的才慢慢放下,仿佛放下了一件重逾千斤的東西。他臉上寫滿無盡的疲憊,感到自己身上的氣力正在一絲絲的被冷氣抽去,最後連站立的力氣也沒有了,一個恍惚,他頹廢的坐在一張軟椅上,如死了一般,無愛無恨無思想。一雙眼睛隻是茫然的盯著前方,卻不閃有一絲光采。

肖生是二十二號放的假,而蘇晨十六號就放假了,今天已經是二十四號了,再過六天就是新年了,怎麼可能還在學校?

顯然,蘇父不想讓肖生有任何關於蘇晨的消息。

肖生不傻,他從蘇父冷冰冰的話裏早就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