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威分別夾起肉放到兒子碗裏。多吃點,他說。
紫電說,謝謝爸爸。
青霜也說,謝謝爸爸。
李威眯眼打量他們。多麼乖巧,與夜總會舞台上醜態百出地扭唱的是同一個人嗎?熟悉的人突然陌生,這樣的反差會把人撞出暗傷,李威一直到現在心裏都還有隱痛。
杜若說,這時候了當然要多些營養。但是要營養就要多花錢。
錢不夠嗎?李威聽出她話裏的意思。家裏的經濟一向很清楚,杜若的那點工資用來日常開支,其餘的費用由李威解決。雖然隻有百分之八十,杜若一個月也有一千多,買菜足夠了。但李威也不敢肯定,兩個兒子以及杜若的身體都極需營養,這方麵不能緊縮。真不夠嗎?他問,不夠我明天去取點給你。
杜若撮起嘴,她眼小,幽怨之情就來得隱蔽,常常已經翻江倒海了,露出來的也隻是冰山一角。所以可怕,所以李威得費力捕捉苗頭。他十多年反複做類似的事,筋疲力盡卻又反複忍耐。兩個兒子換得一身病痛,包括兒子寒光閃閃的名字,暗地裏李威對她確實心有內疚。他給過她什麼欣慰?錢沒有,官也沒有。
祁書記的那個講話稿李威已經粗擬一遍交給葉衛星,葉衛星提些要求,讓他再過一遍。
李威把稿子交給葉衛星時,在他辦公桌對麵坐下。剛開始先說稿子,這是工作,將工作作為與領導交談的開場白是再合適不過了。葉衛星邊聽邊插話,適時提出自己看法。這都正常,連氣氛也融洽。李威覺得是時候了,他給葉衛星打下手三年,從來沒提出任何要求,即使現在也不能提,他隻是說自己的經曆,哪年到部廳裏,哪幾個前後到廳裏的人現在都在什麼職位上。他把語調放低,輕鬆而不失莊重,幾分委婉的遺憾和淡淡的傷感,分寸都在,份量也有。他想葉衛星是何等聰明的人,肯定聽明白了,該明白的都明白了。
組織部已經來人考核,然後公示。傳言不是白傳,都在慢慢得以證實。也就是說葉衛星很快就不是宣傳處處長,他仍是李威的上司,更大的上司。至少在直覺上,李威感到他是欣賞自己的。宣傳處還有兩個副處長,但這次給祁書記寫講話稿,葉衛星卻棄他們不用,而啟用李威。在他即將升為副廳長前夕,給分管書記寫的講話稿對他來說,也是至關重要的啊。
李威站起來,他笑笑,把所說的話又歸結到工作上。他說,我按你的意思再改改。
葉衛星說,對,時間上稍微把握一下,會議下星期開,不能耽誤了。
李威說,不會,明天就給你。
葉衛星點頭,突然問,杜若近來身體怎麼樣?
李威說,還好,不錯。
兒子也好吧?快中考了啊,準備報哪所中學?
李威說,過半個月就市質檢了,接著又省質檢,這兩場考試成績出來,才能估算怎麼報誌願。
葉衛星又點點頭。你很不容易啊,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