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了,把幹糧和水壺一起放到她的手中,勾起一絲淺淺的笑:“吃吧,反正你不是一直在麻煩我嗎?”見她緋紅的雙頰,又低低地說道:“傻瓜,既然已經麻煩了我,就繼續麻煩下去吧。以後想要什麼就直接開口,可以盡情地麻煩我。”
那夜,月色朦朧,樹林昏暗,有氤氳的霧氣緩緩地飄散,輕輕地纏繞在他和她的身邊,久久都不曾散去。
“你叫什麼名字?”他含笑問她。
“容汐。哥哥叫我汐兒好不好?我一直好想有人這麼叫我,可是從來沒有人這麼叫。”她偏著頭說。
“嗯,汐兒。”
那個夜晚,他們聊了許多,唯獨沒有聊彼此的身世。因為他們知道,像他們這樣的人,身世是彼此的痛,詢問身世,等於揭開對方的傷疤,讓對方血跡淋淋。她不忍心,他亦不願意。
歲月如一葉扁舟,在時光的海洋裏靜靜劃過,除了一道道水痕,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八日裏,他和她不斷朝黎清邊境走去。一路上,兩人相依相伴,似乎有彼此,他們才能走完這一段路程。
黎國的邊境所處地域較高,寒意很重,似是還在冬日的那般溫度。風夾殘葉,席卷而來,冰涼徹骨,令人仿佛置身於冰窖之中。
她和他靠在樹下。從小,她就有怕冷的天性。如今,衣服單薄,又是暗夜,她被凍得一陣一陣地發抖著,唇已發白。
看著身邊熟睡的他,躊躇了一會兒,她對他說:“哥哥,我冷。”
她想,反正他也聽不見,說說又有何妨呢?
他卻睜開了眼,抬起了頭,看著她發白的唇:“冷?”
她訝異地盯著他,點了點頭,道:“哥哥,你沒睡啊?”
他皺了皺眉,沒說話,隻是解開自己淡青色的外衫,披在她的肩上,猶豫了一下,輕輕攬過她的腰,將她摟在懷裏。“還冷嗎?”
他的溫度,永遠能令她感覺溫暖如春,褪去她的寒冷,就像第一次見麵時,他牽著她的手那樣。
她的頭被他埋在他的懷裏,輕輕搖了搖頭。不冷。
他笑了,含笑的眸子望著她:“明天我們去住客棧吧,要不然,可要把你凍壞了。”
她悶悶地說:“哥哥,我是不是累贅呀?”
卻聽他似笑非笑地說:“是啊,你不會現在才知道吧?可是,那你知不知道,你是累贅,也是我的累贅,我的。”
他說,她是他的累贅,他一個人的。
盤纏不多,要維持他的生活,本就不易,再帶著她,已經寥寥無幾了。可是,他仍是帶著她。從第一眼見到這個拚命奔跑的髒丫頭,見到她清澈的雙眸,他就知道自己再沒辦法棄她於不顧了。再累再難,他也會帶著她,因為她需要他,而他也……需要她。
所幸,上天並不為難他們。在他帶她去客棧的時候,途經一家茶樓,他見她無聊,便帶她進去逛逛。
茶樓裏的人剛剛對弈完。他見了棋,手就癢了,想也沒想,就接替了剛剛輸的人那個位置,與對麵一位古稀老者下了起來。
她從沒聽他說過他會對弈,以為他隻是無聊了找找樂子。可找樂子也不是這麼找的呀!對麵那位老者聽人說特別厲害,他豈不是委實要丟臉了,便偷偷勸他現在走還來得緊,不要丟人了。
他聽了,隻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哦?我丟人?你大可以看看我是怎麼丟人的。”
哦,原來你喜歡丟人現眼啊!還喜歡別人看啊!她默默地想,默默地退到一旁,不敢看待會兒慘不忍睹的棋局。
半個下午的功夫,棋才下完的。周圍傳來一片唏噓聲和不絕於耳的讚歎聲。
算了,能與那位老者抗衡這麼久,雖然還是輸了,但他也算厲害了。
她想著,擠進了人群去尋他。
卻見他雲淡風輕地坐在位置上,閑閑地喝了一口茶,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那般。
對麵的老者撫著花白的胡子,驚歎到:“公子真真是少年奇才!老朽自歎不如,輸得心服口服,心服口服啊!”
什麼,他他他……他居然贏了,不不不是吧?
他眯了眯眼睛,客氣地說道:“在下不才,今日能有幸贏了老先生,實是在下運氣之好。若說少年奇才,在下實在擔不起,老先生抬舉在下了。”又轉頭看著她:“我,很丟人?”
“其實,也不……不會太丟人啦!”
眾人:“……”
因為對弈這樁事,茶樓的掌櫃立即邀請他每日下午到茶樓來與人對弈,並允諾會付豐厚工錢給他。
他笑了一笑,點點頭應了。
茶樓掌櫃喜出望外,就像撿到了幾萬兩金子一樣,雙眼放著灼灼的光芒。
“哥哥,他為什麼要叫你去下棋,還給你錢啊?”離開茶樓後,她問他。
他撫摸著她的腦袋,笑:“怎麼有這麼傻的丫頭呢?”見她生氣了,又補充道:“那是因為如果我去了茶樓下棋,他就可以打出我的旗號,說有少年曠世奇才,棋藝驚人,大家聽了,肯定想來一看究竟,這樣能為他招來許多的客官,為茶樓添生意。懂了嗎?”
“那你為什麼要答應他呀?他是在利用你
!”她不解地問他。
“所以說你傻呀,傻瓜。不答應他,怎麼賺錢來養活我們啊?”他無可奈何地看著她,哭笑不得。
是啊,怎麼養活我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