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依依吹蓮湖,湖水散開幾圈漣漪,蓮花輕輕浮動。一派的安詳靜謐之景。
雲靄坐在蓮花湖的石橋邊上。自從那個雨夜在青石橋上見到青衫男子後,她便常常會在夜晚到青石橋邊。淺川沒有多說,隻是陪她蓮花湖畔。
都七日了,卻再沒有見到青衫男子。
或許真是無緣。
雲靄百無聊賴,便遣了淺川抱來她的桐木琴來。
取來桐木琴,隨著雲靄的手起手落,便有嫋嫋的琴聲從她的指縫中傾瀉而出。
雲靄彈的曲子名為《不見卿顏》。相傳是上古國後塵弦所寫的曲。文曲跌宕起伏,盡顯思念之情,夾雜點點怨恨,著實是首好曲。若非精通樂理之人,不會寫出這首曲子。當然,若非精通樂理之人,也不會知道這首鮮為人知的曲子。
雲靄為這首曲子填了詞。她已數不清彈了這首曲子幾遍,吟了那首詞幾次了。隻是每次想念那個人時,總喜歡彈奏它。
她邊奏邊吟:“青衫拂,墨發揚,殘月照,人影斑駁
,惟見卿負手飄搖而立。清風吹,春花落,寂夜降,一眼傾城
,隻餘卿驀然回首一望。轉瞬逝,再難忘,纏腦海,此生此世
,剩與卿定看兩相無言
”
琴聲如流水傾瀉而出,流過山穀,流過溪澗,流過樹林,流過荒野……伴著她的吟唱,美得動聽,卻悲得傷人。
不知何時,青石橋的另一邊,傳來了潺潺的簫聲,和著她的琴聲,天衣無縫。這嫋嫋琴聲,潺潺簫聲,似是本為一體。當簫聲嵌入琴聲之中,無可將其分割開來。一琴一蕭,一柔一剛,天生絕配。
雲靄一個愣怔,呆了呆。能夠跟上她琴聲的人,必是技藝高超,深諳樂理,否則斷斷不能跟上她的。能夠與她琴簫合奏,更是佼佼之者。
她抬眸,那個青衣的男子映入她的視野之中。
他仍是著一身青衫,與上次雨夜相見沒有什麼區別,隻是手裏的白梅傘換成了一支玉簫。
她看到他的容顏,不覺一驚。那日雨夜,她就斷定他必然姿色不凡,卻沒有想到能美至斯,令女子也含愧。她望見他的瞳孔,那是雙包容天地萬物,含天下之美景的眼眸。一見人傾城,再見人傾國。
簫聲仍是在響奏,可是琴聲隨著雲靄的驚愣已然停止。
雲靄很快回過神來。有一個能與自己琴簫合奏的人在眼前,怎能不把握機會呢?
她的雙手重回於琴弦上。她手一拂,弦一動,曲曲心律便灑滿一池蓮花。簫聲相和,吟唱如初:“雲風淡,天失色,卿一笑浮華盡消。
曾亦攜手共與,看一池蓮開花落。
誤以生死相依,夢一場今生不換。
誰記當年誓言,誰曾棄之不顧。
不見卿顏,不聞卿言,不知卿兮。
思卿,怨卿,念卿,恨卿,憶卿。
不知如何。
今夕複夕,複複何時能見卿”
琴聲,是露泣於幽蘭;簫聲,是珠迸於青瓷。琴聲,是鳳鳴於朝陽;簫聲,則是龍嘯於蒼穹。時而高揚,時而低沉,時而如潺潺流水,嫋嫋煙雲,時而似五嶽崩裂,潮起浪湧。
一琴一簫,執手共走天下;佳音天籟,攜卿同傳人間。
一曲終了,回味無窮之時,那個青衫男子已經站在她的身畔。
他全身散發出的王者之氣,雖被刻意隱藏,卻還是能讓雲靄感覺到。
他身上有著淡淡的白梅香,縈繞於雲靄鼻尖,令雲靄想起,那個月明星稀的夜晚,那個似笑非笑朝她走來的少年。
時隔十年,少年的模樣依然不記得,惟一記憶猶新的是他那頭長長的墨發和清淡的白梅香。
還有……累贅……
而眼前的人,不知為何,讓雲靄想要放下往常對生人的冰冷,回到最本質的雲靄。
雲靄起身,正準備開口,那個青衫男子已然開口:“姑娘好本事,能夠與偃琴簫合奏。在下琴師卿偃。不見卿顏的卿,偃武修文的偃,可問姑娘芳名?”
他的聲音淡淡的,略微的低沉,很是動聽,仿佛是夜幕即將來臨時,天邊美麗的晚霞。
雲靄聽到“姑娘”時不禁愣怔了片刻。這黎宮之中的人,除了洛杉,都是叫她菀玥夫人。如今有人叫她姑娘,令她感覺分外親切。這聲“姑娘”也說明麵前這人並不知曉自己的身份。這樣更好,否則互相會產生距離感。再說,她雲靄也不是真正的宮妃。
淺川正欲上前解釋,卻被雲靄攔住:“我姓雲名靄。叫我雲靄就好,不用稱姑娘。”
卿偃含笑點了點頭:“好,雲靄。那首詞可是你寫的?”
雲靄看著他笑竟有些看癡,點了點頭:“嗯,是我寫的。沒想到還會有人知道這首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