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雖不欲趟這趟渾水,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唇亡齒寒的道理,他怎麼會不懂,現在水泧需要他來製衡水汯、水潤,若是等他徹底解除了水潤背後忠義舊部那不可忽視的勢力,下一個待宰的除了我這異性王還能有誰?
當年聖祖離世,天下兵權分半,太上皇和忠義老親王各執一半;後來,太上因偏愛長子,便有心給水汯一半兵權,後來好歹是被幾個死諫的老臣勸住了,便有了水汯、北府和馮將軍三分兵權的鬧劇,這麼多年,你一直旁敲側擊不就惦記著這一點兵權?我水溶要兵權,從來不靠這形式上的一塊小小的兵符。你以為我在軍中的威信是這個可憐巴巴的兵符所給予的?不是不給你,隻是怕給你,你要不起。
水溶想到這,後退半步撩起常服,單膝跪地:“水潤斷不敢有這心,還望聖上明鑒,聖上若還有什麼疑慮,臣弟願把臣弟麾下掌的那一份兵權交予馮唐馮老將軍統領,以拱衛皇城。”水溶一麵說,一麵掏出袖中已準備多時的兵符雙手執著捧送給水泧。
水泧心花怒放,沒想到事情這麼順利,總算是放下心腹大患,但麵上又不能表現的太明顯,水泧便假意道:“溶弟,你這是幹什麼?兵符在你手裏,朕比放誰手裏都放心,你這樣做,把朕的一片托孤之心置於何地?”水溶心下冷笑,口中便故意一遲疑:“為皇兄分憂解難本是臣弟的分內之事,但,臣有一事相求——”
水泧心下一緊,生怕他把那兵符收回去了,今日無論如何也要把那兵符拿到手,雖然暗探說那日無論是水汯還是水溶都沒找到那枚兵符,但萬一這個詭計多端、深不可測得表弟真的私藏了那枚兵符,後來一切不過演戲給自己和水汯看,再讓他執掌六分之一的兵權!朕這江山可就不保了。水泧想到這,忙一把上前攙扶起水溶,含笑道:“有話就說,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想要什麼,表兄都答應你。”
水溶故作輕鬆地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隻是我那側王妃數年未回鄉了,有點想的緊,微臣想帶她回姑蘇看看。”水溶沒有那麼沒眼色,皇上跟你稱兄道弟,作為一個攀附著老虎生存的卑微臣子,若是當真了,逾了界限,隻怕比於謙還不知怎麼死的。一個“微臣”一個半含著懇求的仰視眼神,他知道以水泧的好麵子,這事就定下了。
水溶步履輕快的出了乾坤殿,也不要小轎,步下生風,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宮門,臨上轎看到忠順父子打量自己的眼神,不知怎的,一抹四月暖陽般的笑意就漾開來,笑意盈盈地跟水汯致了禮,腳下一點,留下惴惴不安地水汯父子,便穩坐進輿轎揚長而去。任你們爭得洪水滔天也好,鬥得天翻地覆也罷,跟我都沒什麼關係了。
北府*葆光室
水玲瓏雖有氣,但更多的是無奈,自己身上掉下的肉,還能不知道?隻能盡力維持莊重:“跟我說什麼,兒大不由娘,你去問你媳婦。”水溶看到水玲瓏發間的幾縷銀絲和眼角眉梢遮不住的皺紋,鼻頭一酸,竟有幾分淚意,忙低下頭。“知道,兒子一會就去看看王妃。兒子不在的這些日子,還請母親多多保重身體,賈府史太君那邊若是有事,還望母親照拂一二,畢竟——”水溶停頓了一下,終究是還是道,“畢竟她是黛兒的親外祖母。兒子就此別過,還請母親多多珍重。”水溶說完跪下給水玲瓏重重的拜了三拜。
水玲瓏見水溶不同往日的凝重,心下也是有如百條江在翻滾,但身為北府的太王妃、水朝的長公主,她知道有些事不能以情來衡量,她終究是狠下心看都不看水溶一眼,還有意拍著水戨道:“水戨啊水戨,你怎麼這麼命苦,你娘剛生了你,身子弱不能照顧你,你爹又不要你,水哥兒,不哭啊不哭,還有我這個糟老婆子陪你照顧你,來,奶奶來給唱你三字經,子不教,父——”
水溶聽著背後水玲瓏故意加大的聲音,頓了頓,終究是沒回頭。父母在,不遠遊。自己這算是不孝之至了吧,隻是母親,黛兒她不是你,你太過堅強,沒有兒子照樣可以過的很好,但是黛兒她身邊隻有我了,我是她唯一的依靠,若是不能讓她開心、幸福的活著,那我這麼努力的維持北府的權勢又有什麼意義。其實自己不是不知道一直以來的任性妄為都是因為有母親做後盾,自己就是那曹操,如今擁有的一切全都拜“曹嵩”所賜,明明是借了母親父族的勢,卻還標榜清高的想要和這肮髒劃清界限。
黛玉是一心想走,水溶也不想留在這肮髒之地,但吳王妃會讓她的夫君她孩子的爹就這樣離開?且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