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獨黛玉,除了自幼跟隨水溶的沈皓,諸人聞言皆是一驚,冷鋒這才明白為什麼水家擁有那樣一支誓死效忠的兵馬,為什麼水溶會放心的把兵權交還給皇上,為什麼水雲間和四大護法會對水溶死心塌地,為什麼馮唐等老將軍會對這個毛頭小子心悅誠服,原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自己親手打下來的,一直以來自己都在感佩他的運氣,感佩他的身世他的文治武功,卻從來沒想過他為這些付出了多少,承受了多少。俊美或是承受天恩,但尊貴威儀全恃人功啊。生的驚為天人算什麼,十年之後,有人成為了權傾朝野的郡王,有人不過安居山野的村夫。
諸人的反應,盡收水溶眼底,他隻是不理,故作淡然地問店家:“你這有什麼特色菜,報上來,讓我們聽聽。”他不是不想跟黛玉說,但有什麼好說的呢,有些苦有些樂,自己知道就夠了。他隻有足夠努力才能讓自己看起來活的毫不費力。
記得不過總角幼兒,祖母、母妃皆是對自己百般疼愛,舍不得自己受一星半苦,隻有忠義舅王力排眾議,帶著年僅十一二歲的自己上戰場衝鋒陷陣。尤記那個為水朝打下半壁江山的男人站在塞外最高的山峰,劍指月鋒,身披日華,站在山巔,低頭則俯視著芸芸眾生,抬頭則舉目迎向蒼穹:“溶兒,你記住,這個世上,沒有人在乎你努力的過程,他們隻看到結果,你隻有默默忍受所有的漆黑所有的寂寥,才能看起來遊刃有餘舉重若輕。你是舅王的驕傲,也是水家的未來,這水家的江山非你不可。”
記得當時自己信誓旦旦地說:“舅王,你放心,我水溶願忍他人所不能忍,享他人所不能享。”但是多麼可笑,一個月後的鐵圍山秋狩,戎馬一生的舅王竟然從馬背上摔下來摔死了,水氏王朝如此信誓旦旦地向世人宣稱他們的尊貴無上的親王,一個馬術精湛、技藝絕倫的名將戰神被自己的馬給摔死了。嗬嗬,這是多麼精彩的一出戲。
舅王,在你生前,你的權威無人可以挑戰,可是你身後呢,被誣蔑為謀逆之臣,爵位被削,撤去廟享,罷黜宗室,就連棺木也被薛家拿去做了人情,兒孫散盡,孫女受辱,唯一遺存的幼子也是百般受人排擠。這樣的結果,你安心?
水溶,忽然覺得鼻尖一股奇異的味道忽濃忽淡,揮之不去,定定心神卻發現紫鵑雪雁諸人皆消失不見,隻有黛玉端著一個小碟子,認認真真的擺弄著什麼東西,其狀方若豆腐,卻小若元宵;其色紅若豬血,卻鮮而不膩。
黛玉察覺水溶的目光,便有心捉弄一下水溶,輕輕用銀匙挑起一小勺喂到水溶嘴邊,隻見水溶猶疑地嗅了嗅,終是微微張開唇,喉結一滑吞咽下去,好看的劍眉擰成一團,一手捂嘴,一手便急著要找茶杯,黛玉早遞上一杯白水,眉開眼笑地問水溶:“要不要再來一口。”水溶嗆得直咳嗽,眼裏也被逼出幾星淚光,指著腐乳問黛玉:“這是什麼東西,怎麼這股怪味。”
黛玉無辜地眨了眨眼睛看著他柔聲道:“王爺怎麼了,這可是維揚腐乳,天下名傳,入口即化,滑潤過喉,無限香軟。別人我都不給他吃呢。王爺第一次吃可能不太習慣,喔,對了,這個還有一個俗稱叫貓屎,王爺覺得這個形容是不是很貼切呢?”
黛玉假裝沒看到水溶憋著通紅的俊麵和不停提壺倒水的手,哼,誰讓你剛才說大話,號稱自己什麼不幹不淨的東西接受不了,我這可是幹幹淨淨的美味,讓你笑話我。黛玉想著高興,自顧自翻閱著餐牌:“嗯,讓我看看,這裏有腐乳東坡肉、腐乳千絲筍雞、腐乳百花鹵肉餅——”
水溶好不容易平複下來,忙蓋上黛玉翻餐牌的手,疊聲叫道:“夫人,夫人,為夫已經飽了,我們出去看看沈皓他們去做什麼了吧。”黛玉裝作狐疑地道:“可是你不是還沒用什麼東西?沒有關係,他們一會會回來找我們的,我們先吃著不用理他們。”
欲知後事,且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