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1 / 2)

知青們小心翼翼走進飼養室,尿騷味撲鼻而來,漆黑的屋頂裂了幾道縫,破爛的門窗根本擋不住寒風,裏麵沒有一點熱乎氣,大家都愣住了。

賀隊長衝著一群看熱鬧的村民吼道:“都給我回去,媽日的,還嫌這兒不熱鬧?”他像是憋了一肚子氣,轉身又朝飼養員蔫秧子發起了無名火,“沒看見洋學生來咧,還不趕快把火燒旺!”

看樣子這個蔫秧子是賀隊長的出氣筒,他望望一臉怒氣的隊長,再看看嘴噘臉吊的洋學生,嘴裏念叨著:“這些娃娃在城裏住的都是洋樓,住這兒怕不成。”

“住這兒也是暫時的嘛。”婦女隊長插嘴道,“誰有粉不往臉蛋子上搽,你隻管把牲口喂好就行咧。”她轉過身對知青們笑道,“聽說你們來,裏頭的兩間草料房早就隔好哩,炕也盤上哩。雖然外頭有些亂,可裏頭從腳地到牆皮全是新的。”她上前親熱地拉著辛弦和淘氣的手,“走呀,裏頭嚴實著哩!住一段日子就好咧。”

送走了兩位隊長,飼養室一下子就冷清了。

掛在柱子上的馬燈發出微弱的亮光,牛馬騾驢們甩著尾巴打著響鼻,嚼著剛拌上的草料,發出“咯吱”的聲響。

知青的到來,攪亂了蔫秧子的生活規律。原來睡覺的草料房騰給了知青,自己隻好找了塊破門板,架在離火堆不遠的馬槽邊,一張脫了邊的草席上堆著髒亂不堪的被褥。

到處彌漫著馬尿、汗臭、草料和柴煙混合的氣味。淘氣手捏著鼻子,躊躇道:“不對吧,咱們咋能跟牛馬住在一起?”

尹鬆也喊叫起來:“這不是糟蹋人麼!”他一擰身,夾著行李就往外走。

顧罡韜伸手攔住他的去路:“後悔了?虧你還是個男人!這兒離西安少說也三四百裏,有能耐你走回去!”

尹鬆的牢騷話助長了淘氣的情緒,她撇撇嘴大聲嚷道:“就是嘛!難道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就非得和牲口住一塊?這分明是欺侮人!”她聲音有些沙啞,眼睛裏含著兩顆晶瑩的淚珠。

然而牢騷歸牢騷,在這漆黑寒冷的夜晚,舉目無親的地方,知青們還是隻能走進草料房,進了屋子也顧不得洗漱,橫七豎八便倒在了炕上。賀隊長早已派人將炕燒得熱乎乎的,這多少讓新來乍到的知青們感到一絲安慰。

夜漸漸深了,遠處不時傳來一兩聲狗叫,給寒冷的夜晚更添了幾分淒涼。馬燈裏的油快燃盡了,燈撚兒忽明忽暗。

“辛弦,我……我胸口悶……”翻來覆去睡不著的淘氣話沒落音,就“哇”地一聲吐了。這一下來得太突然,嗆得她鼻涕眼淚直往外湧。

看淘氣痛苦的樣子,辛弦焦灼地敲打她的脊背:“不能再吐了,胃液吐多了會傷身體的,要忍……”辛弦忍字剛出口,趕緊用雙手捂住嘴巴,“哇”的一聲,一股黏稠的東西從指縫間溢了出來。這麼一來,兩人誰也顧不上誰了,你“哇”一聲,我“嘔”一下,這個腦袋剛揚起來,那個腦袋又垂了下去。折騰了好大一陣子,才漸漸安生下來。

把胃吐空了,辛弦渾身像散了架,問淘氣:“你說咱倆是咋回事?”

淘氣輕聲歎道:“怕是女生的髒腑沒男生硬,明擺著是臭氣熏的。”辛弦點點頭,自言自語道:“不知道口罩管不管用?”

“口罩?”淘氣一下子來了精神,“管用,肯定能隔臭。”

辛弦一骨碌坐起,打開行李,在衣服的夾縫中翻出了一遝子口罩,“這是臨行前我媽特意為我準備的,來,咱倆一人戴一個。”

淘氣接過口罩,迫不及待地捂在臉上。

寒夜在延伸,通道的火堆裏不時發出“劈叭劈叭”的響聲,老牛不知困倦地嚼著從胃裏反芻的草料,嘴角吊著長長的唾液,不安分的草驢忽而用頭相互碰碰,忽而抬起蹄子踢踢打打,像是不滿意這過於寧靜的夜晚。

忽然,淘氣撕心裂肺的叫喊驚醒了隔壁的男知青。尹鬆一骨碌坐起,驚呼:“不好,出事了!”

齊浩楠掀起被子,沒顧上穿鞋就“咚”地跳到地上,大孬、顧罡韜用最快的速度衝出屋子,趙天星幹脆縱身一躍,直接從矮牆翻到了隔壁的炕上,他攥著拳頭,機警地望望四周:“快說!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