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笙閣極為幽深,再加上冰塊供應得足,隔去了外頭的熱氣,很是清涼宜人。
薇昭容搖著一柄繪潛溪緋軟羅菱扇,道:“聽聞幾日前棠貴人侍寢了,帝上很是喜歡她呢。”
自素心榭一事後帝上便對佼婉儀冷落了很多,現下聽到有人得寵,自然是忿忿的:“荷上起舞,也難怪能迷倒帝上。一出了宮,那些狐媚子就把持不住開始施展媚術。真是天生的妖孽。”
婼昭容道:“一個棠貴人好不算什麼,姐姐要提防的可是悅妃和顏婉容。”
佼婉儀被戳中痛處:“這筆帳有得算呢!”
她慢慢回掃了一圈座下二人,歎道:“也怪我們自己的人不頂用,才會讓她們有機可趁。”
薇昭容和婼昭容忙齊聲道:“都是嬪妾無用不能為姐姐分憂。”
佼婉儀隻當沒聽到,低頭沉思了一會人,忽地放聲笑了起來:“好好,宮裏沒有,那就到宮外去找。”
薇昭容盯著佼婉儀想了一會兒,也笑道:“姐姐不愧集美貌與智慧於一身。”
婼昭容忙追問道:“兩位好姐姐有什麼話就直說了罷。”
薇昭容道:“姐姐的意思是到宮外招外援入宮分掉顏婉容和棠貴人的恩寵。”
見薇昭容聽懂了自己的話,佼婉儀禁不住起身踱步,慢慢道:“既然有了這個好計劃,就得好好籌謀,最好一擊即中。此人不僅要有汐妃的美貌,還要有悅妃的媚態,更要有過人的心計智慧,才能在後宮裏遊刃有餘。隻是,這樣完美的人兒,要到哪兒去找?”
薇昭容眼睛猛然發亮,吐出兩個驚心的字:“青樓!”
佼婉儀與婼昭容一時間不解其意,直瞪著她,薇昭容忙解釋道:“姐姐想想,大家閨秀、小家碧玉、貴族後裔、平民秀女,帝上什麼女人沒見過。可是青樓裏的女人帝上哪裏有機會接觸,要想拖住帝上的心,就得給點新鮮的東西嚐嚐。”
佼婉儀遲疑道:“隻是若非完璧之身……”
薇昭容道:“姐姐可以讓家人從宮外找幾個長相出眾的女童送入青樓,隻學習不接客,待她們磨練幾年,必當脫胎換骨,再從中挑選佼佼者送入宮中。”
佼婉儀道:“此人,我必須完全把握得住。”
婼昭容道:“那便最好無親無故,隻能以姐姐為依靠。”
佼婉儀點頭:“本宮會盡快安排家人去辦這件事,你們也要守口如瓶。”
薇昭容和婼昭容道:“這是自然,請姐姐放心。”
宮女稟告:“主子,棠貴人求見。”
佼婉儀想了想:“讓她到這裏來。”
棠貴人明白自己今日到這裏來的目的,因此帶著最謙卑的笑向佼婉儀行了大禮:“嬪妾慕氏見過婉儀娘娘。”
佼婉儀先在棠貴人身上打量了幾個回合,方道:“平身罷。”
棠貴人起身,繼而又向薇昭容和婼昭容行了大禮:“妹妹見過兩位姐姐。”
她位分本在她二人之上,原本是要接受她們行禮的,可如今這番,薇昭容忍不住道:“嗬,妹妹這禮好大,我們可受不起。”
棠貴人笑著道:“我既是稱呼二位為姐姐,這禮也是應當的。”
佼婉儀道:“妹妹真是懂事,難怪能得帝上喜歡。好了,入座罷。”
棠貴人偷偷審視了一番在座中人:佼婉儀姿容不俗,一雙長方形的寶光突射的大眼睛,隻不過細看之下眼白過多,有隱隱的殺氣;薇昭容端莊持重,婼昭容天然純美,各有各的味道。
棠貴人道:“本來嬪妾早就想來向三位姐姐請安的,拖到今天,實是不該。”
佼婉儀道:“幸好妹妹趁早來了,不然以妹妹的聖眷優渥,還不知要等到哪天才有空來請安。”
棠貴人忙賠笑道:“姐姐年輕貌美家世顯赫,才是真正的聖眷優渥。帝上喜歡嬪妾,不過是一時的喜新。旁人瞧著嬪妾得寵風光在外,可其中的滋味……唉。”
她故意說一半藏一半,佼婉儀果然道:“妹妹有寵還有什麼難言之苦?”
棠貴人歎了一口氣,欲言又止:“嬪妾,嬪妾隻不過略識佛法方得太後賞識,誰知宣妃娘娘便因此對嬪妾懷有敵意。上次……”她說到這裏看了一眼佼婉儀:“嬪妾有一個不情之請,還請娘娘答應。”
佼婉儀聽她這樣說心裏暗喜,道:“本宮也很同情妹妹,有事直說罷,本宮盡力而為。”
棠貴人道:“嬪妾知道宮中就數佼娘娘和宣妃娘娘關係最好,懇請娘娘在宣妃麵前多替嬪妾說幾句好話。嬪妾隻想在這宮裏安安穩穩過下去。”
未綰適時上前,把一堆早就準備好的禮物呈到佼婉儀麵前,棠貴人道:“嬪妾新得了帝上賞賜,不敢獨吞,特地挑了些最好的來送給三位姐姐。”
佼婉儀漫不經心看著麵前一堆玩意,她出身世家,見過的好東西自然不會少。縱然棠貴人已挑了“最好的”來,又怎入得了她法眼?
佼婉儀搜尋了一會兒,撿起一個精致的桃心木匣子,一打開,便有光芒滿溢。
四隻耳墜靜靜陷在一色素錦裏,藍寶石環粟色黃羊脂玉,就像湛藍無塵的海水靜靜拱托著一輪新出於海平麵上的旭日,激蕩著初生的溫暖。
佼婉儀取出一隻墜子托在掌心,那樣深邃的藍色仿佛要沿著她的手腕流下來,寒冷的顏色含著和煦的光輝,莫名令人心安。
她雖自幼見慣了奇珍異寶,可如此稀罕的東西可倒真是前所未見。她尚且如此,更不必論及薇昭容和婼昭容了。
棠貴人道:“這是太後賞賜給嬪妾的,聽聞這墜子是由天生就長到了一起的兩塊原石精心雕琢成的,不是後天人工加工的。嬪妾陋顏配不上,所以特地拿來送給三位姐姐。”她說到“三位姐姐”時,音調奇異地變了變。
佼婉儀一邊嘖嘖驚歎:“鬼斧神工,渾然天成,果然也就太後手裏還留著些好東西。”
薇昭容起身上前,道:“嬪妾替姐姐戴上。”
可巧佼婉儀今日並無佩戴耳飾。侍女捧來一麵螺鈿星雲紋鏡,佼婉儀左看右看,對鏡子拋了個媚眼。她膚色白皙,無論黃玉還是藍石於她都是很相宜的。
棠貴人在一旁道:“這樣的東西隻有送給三個姐姐才不算辱沒了。”說到“三個姐姐”時她的音調仍是拔高了的,尖尖的,細細的,戳到人心裏去。
佼婉儀一時心裏高興,便道:“你的事,本宮記在心裏了,有空自會在宣妃麵前替你美言幾句。”
棠貴人依舊謙卑笑道:“嬪妾先謝過娘娘了。”眸光一掃,卻發現身旁的婼昭容已微微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