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十七題論文學的超越視角 (1)(2 / 2)

柏拉圖指控文學基於兩大理由,一個是教育和道德的理由,另一個是認識的理由。柏拉圖認為荷馬描寫了太多神和英雄的弱點,例如貪婪、任性、好色、懦弱,故事裏也有陰謀、權術等不健康的東西。民眾特別是青年後代聽了詩人的這類吟唱,接觸了道德上不潔的東西,對成長和身心健康是沒有好處的。把人類自身的弱點栽到人類膜拜的神靈以及人類應當效法的英雄身上,這對建設以善為最高準則的“理想國”是沒有好處的,也是不能容忍的褻瀆神明的行為。另外,詩以取悅大眾的感官歡娛為目的,而柏拉圖恰恰認為感官的歡娛是低級的感情,沉湎於感官的歡娛難免導致道德的墮落,所以,以善為最高目的的人生應該推崇堅定、自律、勇敢、克製等品質,而不是像小孩子一樣遇到挫折隻會沉溺於感情的發泄,或是欣賞別人的發泄。柏拉圖非常準確地認為詩是感情的宣泄,隻是他認為一個追求最高善的人應該克製自己的感情,遠離感情的宣泄。所以,詩寫得越好,就越讓人沉湎於感官的快樂;越沉湎於感官的快樂,就越處於墮落的深淵之中。柏拉圖說:

我們有另外一部分心靈推動我們記住不愉快的時光,表現我們的悲傷,它就顯現於無休無止的貪婪的眼淚中。對此,我們能說什麼呢?這難道不是說明不能聽命於理性,不能麵對艱難的處境,不能在困境的威脅麵前攜手麵對嗎?

從柏拉圖借蘇格拉底之口說出來的言談舉止,柏拉圖是個藝術修養非常高的人,他很明白詩對人的心靈的潛移默化,詩寫得越好,就越能征服人心;而人越沉迷於詩,離理性和善就越遠。他說:

當荷馬或其他悲劇詩人表現某個英雄的悲傷的時候,他們會讓他念很長一段悲歎的話,或者甚至讓他唱一段挽歌並且捶胸頓足。當我們傾聽這一切的時候,就像我明白你知道的那樣:即使我們當中最清醒的人,也會感到感官的愉悅。我們自己投降了,被帶著走,分享英雄的痛苦,然後我們沉迷於讓我們感到特別強烈感情的詩人的技巧。

柏拉圖覺得詩是建設“理想國”的障礙。因為詩讓人玩味悲傷,欣賞痛苦;一個追求善的人應該遠離詩,而一個深明事理統治萬民的“哲人王”應該驅逐詩。因為善和理性王國的實現,隻能依靠理性。

雖然心靈裏暴躁的部分時常傾向於各種可能的宣泄,但是我們性格中智慧和鎮靜的部分還是非常好地持續和沒有改變。這不但使得心靈不屑於宣泄,而且不屑於欣賞宣泄,特別是當你發現混雜的觀眾蜂擁擠進劇場的時候,因為他們並不知曉向他們宣泄出來的經驗。

柏拉圖以一個洞曉人心的哲人的角色表示了對詩的蔑視。

柏拉圖譴責詩和詩人的另一個理由是,詩是不真實的,詩沒有知識含量。這種認識關乎柏拉圖的哲學理念,他是一個唯理念者,以為人的知識都在概念和對概念的定義及澄清之中,所以,概念優於實物,理式高於經驗。世間真實的東西不是一件存在的事物,而是派生那件事物的概念(type),事物是按照概念設計製造出來的,就像神創造萬物,木匠製造床一樣。所以,如果做一個比較,神和它創造的萬物比,木匠和他製造的床比,後者當然是處在一個更低的層次上。因為前者是一個更本原的東西,因此也就更加真實。而柏拉圖認為詩並不是模仿或表現更本原的東西,而是模仿或表現更本原東西的派生物,畫家照著木匠已經造出來的床再畫一張床,詩照著神已經創造出來的萬物再加上一番描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