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師林宇達是想讓愛情的力量把女兒從病魔手中奪回來呀!
事實證明,方鵬飛是成功的。他讓林凡君的生命延長了十多年,而且每一天都是那麼的精彩,如果換上周誌遠或汪世倫,他們都不可能做到那個標準。汪世倫是個隻會工作不懂享受的人,生活上尤其腐儒得很,他的妻子楊小曼就不止一次拿他跟方鵬飛比,還說這輩子做過最錯的事就是嫁給了他,讓她連一點做女人的感覺都沒有。周誌遠雖然不那麼迂腐,可他風裏浪裏的,忽而辭職,忽而下海,忽而傾家蕩產,忽而又腰纏萬貫,連肖雅麗這樣的女人都承受不了,要是換上林凡君,怕早是折騰過去十次八次了。
聽到林凡君的死訊,大家都很平靜,恩師林宇達更是表現出驚人的平靜,他執意不讓方鵬飛給凡君開追悼會,甚至連最簡單的儀式都不讓舉行,弄得市政府一幫人很不安。最後經過再三協商,恩師林宇達才同意在報紙上發個吊唁,儀式最終還是沒能舉行,就連周誌遠和汪世倫也是單獨去墓碑前憑吊了一會兒。
林凡君生前是著名的油畫家,北方大學最年輕的教授。她走後,經汪世倫提議,汪世倫和周誌遠花了近半年的時間,為她出版了一本畫冊,書名還是汪世倫親筆題寫的。
那本畫冊至今仍擺放在周誌遠書櫥最顯眼的地方。
車子在半山腰顛簸著,一上了山路,奧迪的優勢就全失盡了,盡管老範開得小心翼翼,可車座上的周誌遠還是被顛簸不時地打斷思路。望望右邊空著的位子,周誌遠覺得很對不起兩位學友。肖雅麗本來說好要來的,可半月前省委宣傳部、省工商局突然決定召開一次省內媒體廣告論壇,會議又定在被譽為省內第一山的崆峒山召開。周誌遠婉轉地勸留過肖雅麗,說今年的生命之約很特殊,你最好換個人去開會。肖雅麗卻說,我去了也湊不全。言下之意是林凡君不在了,我去了又有何用?周誌遠聽了,心裏便有濃濃的傷感。
現在他隱隱感到後悔,如果執意再挽留一下,或許肖雅麗也就放棄了,那樣的會她又不是沒開過,前幾次回來都說沒意思,這次豈不也是湊湊熱鬧。而生命之約五年才有一次呀,這次又是夫人們頭次參加,況且還是昌靈山,山頂還有他們愛的記錄!
周誌遠在想,等會兒怎麼跟學友解釋呢?
車子終於爬上了山頂,司機老範已是一頭的汗,好像這車不是他開上來的,而是他拉上來的。周誌遠想笑,又覺得這樣笑一個忠心耿耿的職員很不禮貌,便說,這山道是越來越不好走了。
司機老範如釋重負地笑笑,開玩笑道,這不怪山道,隻怪奧迪不適合咱們中國國情,換個吉普,早上來了。
周誌遠覺得,老範這話說得頗有哲理,便回贈道,哪一天我落魄了,你給我開吉普。老範驚道,這話可不敢隨便說呀。
說話間,車子已開進停車場,說是停車場,其實隻是個土場子,四周拉根紅線,中間留個進出車的空。老範停好車,快快地下車,給周誌遠拉開車門,說周總請。
老範比周誌遠還要年長,每次這樣的時候,周誌遠心裏都不是滋味,他說了無數次,老範總是改不了。老範說,每個職業有每個職業的道德標準,我要是改了,我自己就覺理虧。周誌遠想想,還是讓自己理虧吧,自己理虧總比別人理虧道德些。
下了車,環顧四周,見土場子空蕩蕩的,一輛車都不見。周誌遠心想,每次都是我先到呀,便讓老範去叫山莊的老板。不大工夫,一位老農顫驚驚地走過來,怯生生地望著周誌遠。周誌遠問,你就是老板?老農點頭稱是,兩隻手在衣襟上下無意識地亂蹭,邊蹭邊說,首長要住嗎?周誌遠記得,五年前好像是一伶牙俐齒的小姑娘,便問,這兒不是一個小姑娘開的嗎?老農一聽問這個,這才釋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肮髒的黑牙,說,那是我閨女,早出嫁了。
周誌遠噢了一聲,算做回答。心裏卻想,五年會改變多少人和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