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問陶很快地來到。
“爹,召喚孩兒,有什麼事情嗎?”
“我聽說你最近流連花院,有這種事嗎?”
“是的,孩兒最近確實常出入青樓。”他坦承不諱。
“咱家記得你以前沒有這種習性的,是什麼原因讓你變成了這樣?”
“並沒什麼特別的原因,隻不過閑來無事,跟朋友走走罷了。如果爹不高興,孩兒以後不去就是了。”
“爹並不是禁止你。上窯子玩耍也不是不可以,隻是你要有個分寸兒,別太過火了,對你將來的名譽會有所損害。”
“是,孩兒知道了。”
花老太監點點頭,“另外,我又聽說你最近和京裏的一個粉頭走得很近?有沒有這樣的事呀?”
“回爹的話,那是‘醉月樓’的花魁月依姑娘,跟孩兒挺談得來,所以常在一起。”花問陶完全承認,絲毫沒有隱瞞的意思。
花問陶的坦白讓花老太監很高興。既然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些什麼,他這個當爹的人,也沒必要管得太多。隻是有些事情,還是必須跟他叮囑一下。
“男人逢場作戲,倒也無傷大雅,隻是不要太過認真了,知道嗎?關於你的婚事,爹自有很好的安排,你可萬萬不能自己胡來。”
“孩兒明白。”
“很好,你可以下去了,自己謹言慎行,不要落人口實,教爹不安。”
“孩兒知道,請爹放心。”
花老太監點點頭,花問陶便退了出去。
“咱家這孩子,甚是乖巧聽話,他的未來,我都替他詳加計劃好了,他聽我的話,肯定前程不可限量。”花問陶離開之後,花老太監驕傲自滿地對著他的姬妾們說。
“不知道老公公如何替問陶少爺計劃安排?”三娘問道。
“再過個幾年,陶兒年紀更大些之後,我就進宮麵見萬歲爺,請求他賜個官職給陶兒,這樣,陶兒不用經由科第功名出身,就可以得到比一般讀書人更高的官階,豈不美哉?”
“這也全賴老公公得萬歲爺寵信,問陶少爺才得以有平步青雲之喜呀。”一旁的四娘連忙大拍馬屁。
花老太監點點頭,繼續說道:“問陶得到官身之後,咱家再著手替陶兒打理終身大事。現今城裏已有許多高官貴族遣官媒前來說合,若有不錯的人選,到時候我再請聖上開金口賜婚,一切就都成了。”
“不知道老公公心裏已看中了哪些?”
“現在談這個還太早,但,咱家肯定,將來陶兒的婚配人選,若不是郡主娘娘,好歹也是個貴族千金。”
“問陶少爺能有您這樣的爹,真是他前世積來的福分!”
二娘等人聽了這席話,連忙巴結花老太監,隻有柳凝真從頭至尾垂著頭,一言不發。
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後,她不禁坐著出神。
問陶是從小和她一起玩耍的伴兒,如今已經離她越來越遠了——
聽了花老公公替他日後的安排,她真的很替問陶高興,但同時卻又不禁有些難過——
花問陶的將來,確定沒有她的存在。
日後他將青雲直上,和達官貴人結親,而她,依然隻留在原地——
不過,原本事情就該這樣的,她應該告訴自己不要難過,而要替問陶高興才是。
他能過得幸福快樂,才是她惟一的希望。
問陶已經差不多能夠忘懷她了吧?自從元宵節之後,她就再也沒看到他了,他也不再來糾纏她,大概已經徹底對她死了心。
剛才他還說,和一位青樓姑娘不錯呢。也許,問陶已經找到他真正心儀的人了。
這樣很好,真的很好。
柳凝真心中這麼想,淚卻不受控製地落下來。
不行,她無法再自欺欺人!真的很好嗎?她的心卻很難過——
這樣的結果是她一直希望的,但卻有點兒無法接受。
她真沒用——
柳凝真掩麵而泣,銀月在這時來到她的房間。
看到柳凝真在哭,她一時有些訝異,但很快便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她上前輕輕地抱住柳凝真。
“傻孩子,哭什麼呢?你應該要祝福他才是呀——”
嘴裏雖然這麼說,她卻也不由得要為柳凝真難過。
她輕輕地拍撫著她纖細孱弱的身子,喃喃地安慰道:“哭吧哭吧,現在你盡情地哭。以後,就別再為他難過了。”
醉月樓上,月依姑娘一如往常地陪侍著花問陶。
自從認識花問陶之後,她就很少再陪客了。花問陶一來,她就舍棄身邊所有的事情,專心一意地陪著他。
對於月依姑娘的情意,花問陶很感動,但心之深處卻不禁希望這樣對待他的人,是另一個女子——他衷心愛慕的那個人——該有多好……
花問陶想起柳凝真,拿出元宵夜時自她手中取過來的那方汗巾兒,專心地把玩著。
月依姑娘見他出神的樣子,知道他心中有所思念。
“那是你所喜歡的人的東西嗎?”她不禁猜測道。
其實不用猜,看他的神情,也知道八九不離十了。
男人隻有看著自己所喜歡的女子時,才會有那樣專注的眼神。
“是的。”花問陶坦然地道。
月依細細地看著那方汗巾兒,說道:“這汗巾兒的主人,一定是個很聰慧又善解人意的姑娘。”
“哦?你如何知道?”
“看那方汗巾兒這般別致高雅,多少就能猜得出來了。難怪你對那位姑娘這樣念念不忘。”
“對不起,月依,我——”花問陶覺得對月依姑娘有些歉意。
月依姑娘無怨無悔地愛著他,而他心中卻依然隻能有一個伊人。
雖然,他不能不愛凝真,但對著溫柔可人的月依姑娘,他還是不能不懷著歉意。
月依姑娘微微一笑,“用不著跟我說抱歉,是我自己喜歡你的。你有喜歡的人這件事,早就告訴過我,是我自己不在意的。”
“你真能夠不在意嗎?”
月依姑娘笑著搖搖頭。
“花公子,你別擔心。我明知道自己配不上,卻還是執著地要喜歡你,我還會在意什麼呢?隻要我能陪著你,那就夠了。”
“月依——”花問陶動容地望著她,“如果我早點兒認識你,也許,我會愛你。”
麵對坦率的月依姑娘,花問陶也坦白地說出自己的感覺。
他說的是真的。
如果在認識凝真之前,他先和月依相識,也許他真會愛上這般真性情的女子。遺憾的是,早在六年前,他就已經心有所屬,且那樣不移的鍾情,已注定了這一輩子的愛戀——
今生今世,他隻願意愛上一個女子。
“聽你這麼說,月依已經很高興了。不過,我真的很羨慕那個能被你喜歡的女子,她是何等的幸運。”
“是嗎?”但凝真卻不會這樣想。
對她來說,他的愛是一種負擔,一種罪過。
“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不能在一起,但月依祝福你們,終有一日能夠長相廝守。”她真誠地說。
“謝謝你,你真是一位善良的好姑娘。”
月依聞言微微一笑。
恐怕她再怎麼好,在他心目中還是比不過那位姑娘吧!不過,這樣就夠了,她不是一定要花公子愛她,隻要她能夠陪在他身邊,她就覺得很幸福了。
“我可以請問關於那位姑娘的事情嗎?”
“你問吧,如果可以回答的,我會告訴你。”
“那位姑娘,一定很美吧?”
花問陶腦海中驀然浮現出柳凝真那美得無法以言語描摹的容貌。“她很美,在我心中,她是世間最美的姑娘。”
“那她的性子是怎麼樣的呢?”
“很柔順、很婉約,但……”
“怎麼樣?”
“她對於所堅持的事情,性子卻堅定得如鋼鐵一般,絲毫無法動搖。”他回想起柳凝真屢次拒絕他的情景,心中有些感歎。
如果她的性情不是這樣的剛烈堅執,也許,他們現在不會是這個樣子。
“也許這個問題我不該問,但為什麼你們沒有辦法在一起呢?”
相交多時,月依已漸漸明白花問陶那段不能有結果的愛戀。但她不能理解,為什麼花公子那麼喜歡那位姑娘,但卻又不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