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3 / 3)

花問陶沒有回答,臉上的神色卻甚是沉重。

喜歡上自己父親的寵妾,在這個社會裏,是多麼不可饒恕的錯事。

從一開始就知道不可能有結果的戀情,隻是他不肯放棄罷了。

他雖然一直糾纏著柳凝真不放,卻也知道今生今世他們無法比翼雙飛,到底為什麼還不肯放棄呢?他也沒有答案。

是童年的那一場夢太美,還是他的心太癡?

或許,是他太傻吧,明知道往事已遠,卻還堅持讓自己在夢裏苦苦追尋——

月依姑娘見他如此,心中一陣哀傷,也不想再多問。

她伸出纖白小手,輕輕放在花問陶的大掌上。

“如果可以忘,就盡快忘了她吧!明知道不能在一起的戀情,隻會徒然讓自己痛苦罷了。”月依柔聲勸道。

“如果忘得掉,也不用等到現在了。”花問陶抽出自己的手,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最近他強迫自己別再去苦苦糾纏,以為不再想她,就可以慢慢將她自回憶中抹去,沒想到她的身影還是夜夜出現他的夢中。

如果真的注定無法在一起,即使這樣無意義的糾纏隻會讓自己更痛苦,他也不會放棄這樣做。怎麼樣都好,他隻希望能見見她,就像小時候那樣時時纏著她。

然而,他卻不能不為她著想。萬一他這麼做,讓府裏的人知道了,這個世俗社會是絕對容不下她的。他自己怎麼樣都無所謂,但他不想再連累她,也不敢再讓自己一時的衝動,造成兩人之間更遙遠的隔絕。

他想愛,卻不能愛。隻因為他愛上的是不能愛的人。

“如果是這樣,那何不試著努力去爭取呢?你試過嗎,就像我這樣?”

花問陶聞言,抬頭看著她。

“如果你還沒試過,就認為絕對沒有希望,那這是你自己選擇放棄的呀,日後你就隻能抱著這樣的遺憾活在悔恨中。如果你努力過了,卻還是沒有結果,那,你已經盡力了,就算不能得償所願,至少自己可以無悔,不是嗎?”

努力爭取?他算不算努力爭取過了呢?應該算吧!他已經努力到再也沒有麵對她的力氣了。

她是那樣的堅決、固執……

他知道她顧忌著什麼,她這樣的顧忌一日不除,就永遠不可能接受他,他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撤除她對他的隔離和防備。然而,他可有那能耐替她除去她的顧忌呢?

這事態太嚴重,他倒是連想都沒有想過。

怎麼樣才叫做努力爭取?為了柳凝真反抗他義父嗎?為了她違反這個世俗社會的禮教規範,才叫做努力爭取?是這樣的嗎?

但他能這麼做嗎?即使他做了,這樣的行為是對還是錯呢?他努力爭取義父寵妾的行為,對這個世俗而言,叫做“大逆不道”、叫做“****”!他能為了一己的私愛做出這樣的行為嗎?

他從來沒有想過——

柳凝真身上蓋著一條紅綾被,睡在床上。

冬季深夜,四周靜悄悄的,萬籟無聲。天地間隻有冬雪細細飄落的聲音。

柳凝真安穩地沉睡著,忽然一陣微微的冷風飄了進來,還帶著一股細細的紅梅香氣,柳凝真驀然驚醒過來。

她擁著綾被坐起身子,靈動秀美的眼眸向黑暗的房裏打量著。

“誰在那裏?”

她很快看到門前方站著一個人影,雖然窗外有月,但對方背著光,她看不清來者為誰。

雖然花府裏戒備嚴密,但柳凝真仍不禁有一些害怕。

那個人自黑暗中走了出來,靠近柳凝真的床榻。

“六娘。”

原來是花問陶。

柳凝真看到是他,心裏鬆了一口氣,同時也隱隱有一種欣喜的感覺。

“問陶?你怎麼會在這時候來到我房裏?”

柳凝真靠近他,看見他的頭上、身上都附著一層細細的雪。

“紅梅開花了,我去摘了一枝給你。”花問陶說著,將擁在懷中的一枝紅梅枝條遞給她。

柳凝真伸手接過,在接觸到他手的時候,被他手掌的冰涼嚇了一跳。

“你——特地冒雪去雪地裏摘梅花?”她的神情萬般驚訝。

這時候外頭冰天雪地的,他居然——

難怪他的手冰涼成這個樣子!

“你真是胡鬧。快到床上來。”

花問陶依言爬上她的床,柳凝真連忙拉起她的紅綾被,將他整個人緊緊裹住。

“你不知道現在外頭很冷嗎?居然還跑出去摘花,萬一感冒了,可怎麼好!”她擔心焦急的神情溢於言表。

“我前幾日看見你在梅花樹下佇立許久,好像很想看見梅樹開花的樣子,所以今天我看到梅花終於開了,就摘來讓你看看。”

“你——”柳凝真心中一陣感動,不由得更將他摟緊,“你怎麼知道梅樹開花了?”

“我半夜醒來,聞到風中有一股梅花香氣,就披衣起來看看,沒想到真的開花了。雖然還開得不多,可是很漂亮,六娘,我們明天去庭院裏瞧瞧好嗎?”花問陶興奮地說。

柳凝真動容地看著他好一會兒,幾乎忍不住要掉下淚來。

聽到他這樣問,柳凝真連忙點頭。

“當然好,不過,你以後別再這麼做了,好嗎?”

花問陶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你今天就先睡在這裏,外頭下著雪,我怕你夜半冒雪回去會感冒。”柳凝真說著,讓花問陶在床上躺了下來。

花問陶躺好之後,柳凝真也在他身側睡下。

他們很快便沉沉地睡去,直到東方天空透出第一道曙光。

柳凝真醒了過來,下意識地轉頭看看花問陶睡醒了沒有。

這一轉頭,她不由得愣住了。

沒有人?

沒有花問陶,也沒有昨夜的紅梅花。

她怔忡了許久,方才發現自己剛才做了一場夢。

一場好長好長的夢。

曾經,那場夢發生在她真實的生活中。

是一年冬季的深夜裏,花問陶為她自雪地裏帶來一枝初開的梅花。那一夜,也是他第一次睡在她房裏。

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久到她幾乎要忘了曾經發生過的這件事——

她以為她自己忘了,這樣的回憶片段卻化成她的夢。

柳凝真愣愣地坐在床上,眼中卻不由自主地落下淚來。

原來一切——本來就隻是一場夢嗎?

如今她也隻能在夢裏思念他——

“什麼?真兒病了?”

“是的,可能是夜裏著了風寒吧,今天早上突然高燒昏迷。”銀月緊張地跑來跟花老太監告知柳凝真病倒的事。

花老太監一向疼寵柳凝真,聞得此事,神色也顯得有些緊張。

“快叫個小廝,拿我的拜帖到太醫院請劉禦醫過來。”

禦醫很快便來看診,開了一些藥方,交代要讓六夫人好好休養之後,便離去了。房中剩下三娘銀月在照顧她。

過了好一會兒,柳凝真才幽幽地醒了過來。

“月姐——”

正在替柳凝真打理湯藥的銀月聽見她在叫她,連忙回身走到她床邊。

“真兒,你醒了?今天早上你忽然昏迷不醒,真是嚇死我了。”她一邊說,一邊將渾身乏力的柳凝真扶坐起來,讓她背倚靠著床壁。

“抱歉,讓你擔心了。我怎麼了?”也許是生病的關係,她連聲音都顯得氣若遊絲。

“老公公剛才請了太醫來看過,太醫說你著了風寒,病得尚且不輕,要好生休養才行。”

“喔——”

“另外,太醫還說你的病一半是因為傷神而起,我不明白有什麼事會讓你傷神呢?”銀月困惑地看著她。

柳凝真垂頭不語。

銀月見狀,多多少少也能猜到幾分。

她歎了一口氣,拍拍柳凝真冰涼的小手。

“傻孩子,別想那麼多了。”說著,她轉身將桌上的湯藥端了過來,“喝藥吧,喝完之後,好好睡一覺,別再胡思亂想。”

柳凝真伸手接過藥盅,“謝謝你,月姐。”

柳凝真喝完藥之後,銀月接過藥盅,服侍她躺回床上。

“好好休息,我會再來看你。”

銀月妥善地替她蓋好綾被,轉身走出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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