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寶和小九的行李,加上撲朔迷離的慕容夫婦的行李都是大大的幾包,林天寶幹脆把行李全都放在了毛驢背上,然後把毛驢掛在馬車後麵,馬車夫從早晨等到中午,心裏已經等得不耐煩了,而且看到後來的主人不是本來的雇傭者時,不覺有些吃驚。不過林天寶給了他一錠銀子後,他就立刻遺忘了前一個主人的樣子。
客棧裏的掌櫃也都被弄糊塗了,怎麼今天抱綠衣美人的人換成了那個弱不禁風的書生了?書生身邊的可愛書童呢?美人身邊威武的騎士呢?這麼明目張膽地抱著別人的“老婆”,不想讓別人懷疑他們兩個有奸情也很難啊。
和閣同車相乘的第一天,林天寶就見識了什麼叫做美人的糾纏任性和恣意妄為。
馬車有點兒顛簸,閣就喊著全身酸疼,她隻得花錢買了錦絮鋪上。
天氣有點兒寒冷,閣就抱怨全身冰冷,她隻得破費買了狐裘皮衣給他披上。
中午不吃幹糧要上酒樓,因為他四肢無力,全是林天寶一口一口地喂他。酒樓上的人見了他們,大歎傷風敗俗者有之,羨慕嫉妒者有之,謂之奇景者有之,她從來沒有覺得注視著她的目光有這麼刺眼過。
若林天寶稍微說個“不”字,閣便用他那雙漂亮之極的眼睛盯著她,即使是聖人也被他看得心猿意馬了,她若無處可躲地扭過頭去不看他,仍可以感覺到他灼灼的目光,盯得她坐立不安、紅霞滿麵、全身虛汗,最終還是拜倒在他的美色之下俯首應允。而那時閣就會露出得意之極的光彩奪目的笑容,更迷惑得她不知今昔是何年了。
馬車進了壽州,天空依舊是暮色沉沉的灰色,應該還未到酉時,但閣卻說坐馬車坐得腰酸背痛,想要睡覺休息了。
林天寶暗歎一口氣隨便在城內找了間客棧,本說要兩間房避避嫌的,結果閣說他一個人睡沒安全感,她隻得要了一間上房。
有時林天寶覺得閣就是要欣賞她這種掙紮再掙紮的模樣,對方一眼就看清了她貪戀美色的弱點,並抓住這項弱點戲弄她。
閣臨睡前的一個要求就把林天寶驚嚇在了當場。
“你你你……你說什麼?”林天寶轉過身目瞪口呆地看著斜靠在床頭上的美麗男子,額頭冒汗地說道,“你……你竟然讓我端洗腳水?”
“還有洗腳。”閣麵不改色地說道。林天寶替他梳理的發髻鬆鬆垮垮地半垂著,更有幾縷發絲沿著額垂下來。“洗洗洗洗腳?”林天寶嘴角抽搐,口齒不清,“你……你自己不會動手?即使自己沒有辦法動手,你不會就這樣上床休息嘛。”
“不行!本來沒有辦法洗澡我就很委屈了,最低限度也要洗了腳才能睡!”
“那你自己洗。”
“我沒有力氣。”
“……”
“而且你可以幫我梳頭刷牙洗臉穿衣喂飯,為什麼不能幫我洗腳?”
那些都是你胡亂要求的好不好!林天寶牙癢癢地看著一臉無辜的閣,不由得懷疑慕容不是因為遭遇不幸,而是不堪忍受閣的折磨才逃走的。她暗罵自己的愚蠢,全都是因為自己多事才碰到這個瘟神,變得這樣不幸!
林天寶再次重重地歎了口氣,把水盆放在床前,她半蹲著抓起閣的腳,齜著牙脫掉他腳上的襪子。
閣即使麵容再美,腳也不可能用“纖纖玉足”來形容,那明顯的是一雙男人的腳,不過腳背皮膚很薄,依稀能看見血脈在流動,腳趾圓潤整齊,透出健康的粉紅。閣自己挽起褲腿,露出形狀優美的小腿,膚色如玉,卻不是毫無瑕疵。離得近些,就可以看到腿上大大小小的傷痕——看來他也不是在安穩平和的環境中長大的沒受過什麼委屈傷害的公子哥。
用熱水淋了淋閣的腳背,林天寶翹起蓮花指,用兩根手指捏起他挽起的褲腳,然後用布巾抹了抹他腳上的水說:“洗好了,睡吧。”
閣瞪大雙眼,“怎麼這麼簡單?”
“什麼簡單!”林天寶任滿頭汗水滴下,她自己洗腳也隻是在熱水裏涮涮,在床單上蹭蹭就算了事,對他,她已經很認真了。
“春天洗腳,升陽固脫;夏天洗腳,暑濕可祛;冬天洗腳,丹田溫灼。”
閣悲憐地看著林天寶:“你不明白嗎?真正的足浴對水溫和水量都有講究。開始時水不宜過多,以浸過足趾即可,浸泡半刻鍾後,再加水至踝關節以上,兩腳互相搓動,以促進水的流動,每次兩刻鍾左右。當感到身上微熱時,即可擦幹,再用手將腳部按摩幾分種,雙腳上有三十三個穴位,占全身穴位總數的十分之一,每日晚睡前用熱水洗腳,可促使氣血暢通、滋補元氣、延緩衰老……”
“停,停,停,”林天寶聽得頭昏腦脹地舉起雙手請求閣停止他的講解,“我給你換水還不成嗎?”
忍氣吞聲地給閣換了兩次水,又替他擦幹了腳,林天寶正想著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做自己的事情時,結果閣卻翹著腳笑嘻嘻地說道:“按摩按摩。”
要不是林天寶蹲得久了猛地一下站不起來,她差點兒就要把洗腳水倒到閣的臉上。這麼一耽擱,她的腦子清醒了點,想到要是真將洗腳水倒在他臉上,說不定還要幫他洗衣服洗澡呢。
林天寶再次歎息一聲,算了,已經親自給他洗腳了,還差給他的腳按摩兩下嗎?
閣忍住笑看著林天寶哭喪著臉,再次翹起蓮花指,拎起他挽起的褲腳,思索著要放在她半蹲的哪條腿上,另一隻手伸到他腳邊,手指伸伸屈屈地猶豫了半天,最終一咬牙終於抓了上去!
閣隻覺腳心一燙,一種酥麻的感覺由腳底直擊心髒,原本使不上力的身子更加酥軟起來。
被這種感覺嚇了一跳,閣想看林天寶笑話的臉變了變,他連忙抽開自己的腳,有些局促地說道:“我……我不用按摩了,我要睡覺!”
美人的性格都是這麼反複無常的嗎?不過說真的,林天寶反而鬆了一口氣,不知道閣的腳是不是泡了太久的關係,碰上去的那一刻,如烙鐵般的滾燙,燒得她的心都痛了。
怕閣反悔似的,林天寶連忙站起來,扶起他,讓他平躺在床上,給他蓋好被,然後迅速退到房門口,說道:“你先休息著,我到樓下還有點兒事要辦。”
見林天寶眨眼間不見了人影,閣不由得冷哼一聲。以往他身邊圍著的人哪個不挖空心思地想著巴結他,隻要他抬抬眼就像受了天大的恩惠一般,何曾有像今次這般讓人避之不及的情況出現,如果不是他自己不能動彈,會讓這個不男不女的家夥碰自己一個小手指頭嗎?
不過為什麼身子被她碰到後竟會有那麼奇怪的情況出現,閣百思不得其解。
他又冷哼一聲,把被子拉高頭頂,在暗暗的被窩中,突然想到林天寶手指溫熱的觸感,臉,竟不知不覺地紅了。
林天寶剛一下樓梯便覺店裏的氣氛有些不對了,她目不斜視地走過去,找到一張空飯桌,叫了幾碟熟菜和一小壇的古井酒,趁小夥計收拾桌上的殘羹冷飯時,她才不著痕跡地看向四周。
原來如此,林天寶隻瞄了一眼便注意到了,比在她來到這家店時,多了五六個江湖人,雖然打扮和一般路人無二,但是經常在江湖上打滾磨礪出來的特殊氣質和放在飯桌上可疑的長形包裹,還是讓普通良民感覺到了危險,他們寧願幾個互不認識的人擠一桌吃飯,也不想坐到他們旁邊。
林天寶坐的這個空桌也許就是上一桌客人還沒有吃好就走掉的,剩菜比較多,夥計清理了兩次才算清理幹淨。林天寶麵朝店門坐著,一抬眼就可以看到離她不遠的兩桌江湖人。
左手邊的那桌是四個穿著錦衣的少年,大概就是什麼所謂的江湖少俠之類的人物。抬眼就看到的是有著清雅麵容的少年,讓人一看就很有好感,相比起他旁邊坐著的穿淺藍儒衫的少年麵容雖然俊秀,卻不免有些咄咄逼人的樣子,尤其大冬天的,他手裏還不時地搖著扇子,令人吃驚之餘又不由得覺得好笑。
藍衫公子對麵是個身材微胖的褐衣少年,一邊埋頭大吃大喝一邊說著江湖上的奇聞異事,但每說一句都會被藍衫公子嘲笑一番。背對著林天寶的是穿著月白衫子的少……林天寶皺了皺眉,看對方那體形好像是女孩子呢。
相比於四個年輕少俠神采洋溢的高談闊論,林天寶右手邊的兩個中年男子就沉默了許多,他們穿著皮領皮袖的襖子,沉默地喝著烈酒,桌邊擺放著齊眉高的棍子,看質地色澤,竟是鐵棍!
在林天寶舉手接過夥計遞來的一小壇酒時,感覺其中一人飛快地看了她一眼,淩厲的目光令她心中一驚。比起那四個引人注目的年輕人來,這兩個人更讓人覺得危險。
心中正思考著江湖中哪個門派是以棍為武器,突聽“啪”的一聲大拍桌子的聲音,藍衫公子手握折扇砸在桌上,怒瞪對麵的褐衣少年,生氣地喊道:“歐陽力!你剛才說什麼,有本事再說一遍!”
像被藍衫公子的怒氣嚇著了似的,褐衣少年微張著嘴看向藍衫公子,嘴裏的雞肉都差點兒掉出來,原本想勸架的月白衫子的女孩見狀悄悄把長凳移後一點兒,省得褐衣少年講話時真的會把雞肉噴出來。
“幹……幹嗎那麼凶嘛,慕容你不是也說了我們歐陽家家主的壞話嗎?”驚嚇過後的褐衣少年繼續嚼著嘴裏的食物。真是的,明明是慕容慧先挑起話題,真沒意思。
聽到他們的對話,林天寶有些想到小九曾經給她提過的四大家族最近有年輕一輩出來曆練的事情,其中有四個少年曾跟著武尊花非花在青城一戰中與布天門對抗,而變得小有名氣,莫非就是這四個少年嗎?
冷笑一聲,慕容慧“刷”地又打開折扇:“你家的歐陽玲瓏怎麼可以和我們慕容家的慕容閣相比,先不說我們家主那一身出神入化、神秘莫測、驚世驚才的武藝,光我們家主那飄然若仙的氣質就豈是你們暴發戶一般的歐陽家學得去的!”
聽到“閣”這個字,林天寶心中不由得一跳,但又聽歐陽力也站起來嚷嚷道:“對,你們慕容家厲害,但再厲害也不是讓毒尊不知不覺下了毒,現在還不知所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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