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檜被罷相以後,無處可去,隻能回到了破舊的老宅裏,每天讀書寫字,長籲短歎。王氏看著他雖然心焦但也不多打擾他,想要將自己原來存起來的銀票以及珠寶取出來好過日子。秦檜連忙阻止,說若是這樣就會將自己完全暴露出來,那就不但沒有翻身的機會,弄不好會直接惹來殺身之禍,王氏聽過,也隻好安於清貧。這天王氏坐在床邊笨拙地縫著被麵,突然看見一隻老鼠,嚇得尖叫,秦檜瞥了一眼,脫下一隻鞋來邊打老鼠邊道:“老鼠啊老鼠,該來的人不來你卻來這裏搗亂。”
話音未落,隻聽門外一陣鼓掌之聲,隻見張俊走進來道:“不會說的是我吧!”秦檜笑道:“三月不知肉味,這老鼠來得正好啊。”
“秦相國,以苦為樂,真是讓下官佩服啊。”
“秦某一介草民,張大人取笑了。張大人突然造訪,秦某有失遠迎,還請見諒。娘子,上茶。”秦檜看了王氏一眼,王氏立馬意會,上過茶便回避了。那張俊喝了一口茶,頓覺難以下咽,不禁皺了皺眉頭。秦檜笑了笑,淡然喝下,道:“鄉下地方,沒什麼好茶,怠慢了。”
張俊忙道:“說什麼怠慢啊,是我們這些老朋友做得不好,讓秦大人在這邊受苦了。”秦檜苦笑道:“難得有這麼清靜的時候,讓我有時間好好想想這些年走過的路,這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張俊放下茶杯道:“秦大人,現在不是往回看的時候,要向前看啊!”秦檜知道他有話要說,否則他不會無緣無故跑到這鄉村僻壤來看自己,於是故意不作聲。那張俊見他不說話,著急道:“秦相國,最近朝中有件大事,你可知曉?”秦檜搖了搖頭,依然漠不關心的樣子。張俊提高聲音,道:“五萬淮西軍要更名換姓了,從此不姓劉,姓嶽!”
秦檜聽過,心中一驚,但又強裝鎮靜,道:“秦某已不是朝中之人,管它姓劉姓嶽,都與我無關。”
張俊焦急道:“怎麼能不關你的事啊?這麼大的事,你不能坐視不理啊!”
“我已被罷官,如今就是想管,也無能為力了。”
“怎麼會無能為力?我們都認為,皇上如今是迫於民意,讓您休養一時,等風波平息了,您還是我們的相國。”
秦檜聽聞張俊如此說,笑道:“張大人抬愛了,秦某愧不敢當啊!”
張俊來回踱著步子,道:“秦相國,您別跟我打馬虎眼了。五萬大軍啊,要是都給了嶽飛,這還得了?您一定有辦法的!嶽飛手握十萬大軍,提兵北上,到時候你我在朝中就真沒有容身之處了!”秦檜終於被說動了,點著頭,沉吟片刻,道:“解鈴還須係鈴人,要想扭轉局麵……”叫張俊趴到自己嘴邊,對他麵授機宜,那張俊聽過佩服地點了點頭。
張俊辭別秦檜後,回到京城直奔皇宮而來。那趙構連日來心情大好,正在禦書房裏練習書法,聽聞張俊有要事參見,這才不耐煩地宣見。張俊一見到宋高宗,便開門見山道:“臣聽聞皇上要把淮西軍調撥給嶽帥,臣擔憂萬分,特請皇上再三思後行。”
趙構仍然運筆臨摹,心不在焉道:“朕不過給嶽飛五萬人而已,如何關係到社稷安危了?”
張俊道:“臣聽說,嶽家軍收複六郡之後,劉光世的裨將酈瓊才姍姍來遲;之前偽齊進犯淮西,劉光世亦是避而不戰。劉部一向軍紀不整,劉大帥本人也沉湎酒色,其養威避事之行,決難以為用。皇上解除其兵權,借以示警於諸將,可謂一舉多得。隻是,臣妄作小人之度,嶽飛以此來彈劾劉大帥,導致淮西軍合入嶽家軍,是否有排斥異己,妄自壯大之嫌?”
趙構笑道:“愛卿有所不知,嶽飛並沒有彈劾劉光世,嶽飛還替劉光世說好話呢,求朕把首功給劉光世。說什麼‘雖然劉大帥的兵馬來得晚了一點,但我的部下知道有了後援,無後顧之憂,所以才取得了勝利’。朕要解除劉光世兵權,不是一時衝動,淮西軍本極其驍銳,耗費了大量的錢、米,卻不能殺敵建功,實在太可惜了。兵家之事,勢合則雄,雪國家之恥,拯海內之窮,除嶽飛還有誰堪當此任!”
張俊聽聞,突然撲通一聲跪下,磕頭作揖道:“皇上所見英明,隻是作為臣子,臣有責任提醒皇上,讓嶽飛事權過高,人馬過於雄壯,一旦此人功蓋天下,威震人主,便悔之莫及了。”
趙構見他如此危言聳聽,便問道:“愛卿何出此言啊?”
張俊:“臣聽說,嶽飛所到之地,當地百姓都夾道歡迎……”便將秦檜教他的那一套話鸚鵡學舌般地說將出來,“離去之時,百姓流淚相送依依不舍!臣與嶽帥相交多年,自然相信他的為人,隻是臣不能因二人之私交而對國事疏忽大意。舉薦嶽飛,臣絕不避親;而上諫進言,臣亦不畏仇。然而,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若是合兵成患,這支大軍不能為皇上所用……屆時嶽家軍尾大不掉,以嶽飛之能,豈是苗傅、劉正彥之流所可比呀!”
聽到苗傅、劉正彥的名字,趙構嚇得一哆嗦,臉色立即陰暗下來,道:“以嶽飛為人,你說他會起不臣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