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複活理想主義,當然必須麵對許多困難與障礙。但是,這工作絕對需要,不能逃避。人一旦抵達自己的內部,就不能加以放棄。而且,為了滿足這個要求,人必須發揮他的力量,使用獨創的一切事物。既然已躲開自然生命的腳鐐,人大概就不會再心甘情願地套上去。一旦能獨立活動,想必不會再度做擁有奇異力量的玩具。既然已涉足宇宙和無限,想必不能再回到自然性存有的局限中。與世界發生內在關聯的欲求一旦產生,外在的關係再也不能滿足。因而,在所有方麵都萌生了意欲超越自然主義的衝動。

從我們這時代特有的經驗與必要性產生了恢複理想主義的強烈要求。工作不斷擴大,加上為了活下去所做的努力,使人生的意義顯得朦朧,並從人生中剝奪了它的主要目標。要是沒有精神的強力集中和激揚,我們大概沒有希望奪回這個目標。色彩繽紛的現代生活已呈現出衰老的征象,也顯露出對返老還童與純粹獨創的強烈衝動。如果人完全受自然過程所具有的必然性左右,這衝動難道不是很無聊嗎?精神活動常受無聊的興趣包圍,有時還隱藏其中,我們能否阻止這種蒙昧主義,極為重要。如果我們能夠,那就要有結合人群、提高士氣的目標,否則就會受製於無聊的事物。目前,這種事例極多。在混亂的日常生活中,高低、真假與精純虛假幾乎無法清晰分別;既無鑒別力,以分辨有實質價值的東西,也無力去認識偉大或使人類生活充實的事物。我們必須區別麥粒和稻殼;而且必須在集中性的行為中集聚時代所給予的珍美之物,亦即集聚善意與犧牲精神的財富。結果,這些東西必會成為共同努力的目標,給予生命活生生的價值。可是,如果沒有生命的內在完成,以超越個人的不安定,提升人類,我們怎能完成這種分離和整合?

自然主義與理想主義的對抗並非隻限於生命的外表,在個別的領域裏也可看出反映整體信念之物。滿足於既有的貧困生活,隻謀改善其部分;或者相信宇宙的提升而加以鼓吹,並與他物分離獨立,進而對此動向有所貢獻,又能發現新目標,發掘新能源,這兩種態度有很大的差異。茲簡單加以敘述,文學是最適當例子,自然主義不承認文學有內在獨立性;或者不許有文學本身的主導權,因為,如果文學隻是時鍾的指針,就隻能如實摹寫、記錄事件而已。由於記述印象,也許可以使人更了解那時代的欲望;但這種文學會阻礙創造性,對提高人的內在自由與人性不能有所貢獻。同時,這種文學必然缺乏動人的力量。因為動人之力必定隨心靈的動向與高揚而生。如果承認文學可能決定性地轉換人生,也就是說文學可能將人生提升到更高層次,又如果認為文學有責任去幫助提升人生的層次,那麼,文學的角色就完全不同。這時,由於文學表現並導引人類精神所產生的事物,才對構成生命、領導時代有所助益。文學因為描繪出時代混亂的簡單輪廓,把知識生活所具的重要問題展現出來,陳述其重要性,才使不明顯的事象變得明顯、確實。而且,文學能夠向我們提示永恒的真理,將生活提高到超越日常喧囂煩雜的絕高處,並支持生活在黑暗中的人的求生信念。阿弗列德·諾貝爾設一個獎,給文學以榮光,至此,文學才能扮演他理想中的角色。

因此,我們想把我們對理想主義所抱持的信念和在曆史上所經驗的一切事象相符合的形式稱為理想主義,實有明顯理由。這種意圖如果不能視為個人的必要事象,不能看成借智慧以保持自我的行為,決不會成功。明朗、勇氣和信心隻有從承認自我的必要性中萌發,不是從追求迂遠目的的態度中產生,而是來自對生命(生活)的深刻信賴。這生命已在我們的內在活動,並使我們內在地參與偉大的現實。由於我們對生命的信賴,才能克服大障礙,確信自己會成功。

隻有相信而毅然付諸實施,神才不會從背後推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