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線最微小的要素幾近於直線。這要素截取得越小,越近似直線。到極限時,這要素可說是直線的一部分,也可說成曲線的一部分。其實,曲線在其各點上都與切線無異。同樣,“生命性”在每一點上都與物理化學之力相切。可是,這些點到最後隻是從精神上所看的景觀,這時精神已暫時使描繪曲線的運動停在每一刹那上,以便觀看。其實,曲線並非由許多直線組成,同樣,生命也非由物理化學的要素構成。
一般而言,某科學所能完成的最徹底進步,是把既有成果納入新的整體中。對這新整體而言,既有成果可說是間隔掌握一連續體運動的瞬間不動景觀。例如,近代與古代的幾何學關係就是這樣。古代人的幾何學完全靜止不動,隻處理畫好的固定形。近代的幾何學則是研究函數的變動,亦即研究畫圖形時運動的連續。當然,為了追求其嚴密性,可以從我們的數學程序中完全剔除和運動有關的一切觀點。把運動導入運動的發展中,是近代數學的起源。我們相信,如果生物學有朝一日與數學一樣可以逼近其對象,生物學和有機體之物理化學關係勢必一如近代數學與古代幾何之關係。物理學和化學隻研究物塊或分子等極其表麵的移動。然而,若比較這種表麵移動與深層所生的生命運動——非變位,而是形態變化的生命運動——兩者的關係將類似運動體的位置與這運動體在空間運動的關係。在可以預想的範圍內,從某生命活動的界說移入此生命活動所含的物理化學體時,其程序一定可以和從函數移入導函數的運作相比擬,亦即可與從曲線方程式(描繪曲線的連續運動法則)移入切線方程式的運作相比擬,而切線方程式則是顯示曲線的瞬間方向。這類科學大概可說是形態變化(變形)的力學。變位力學隻是變形力學的一個特殊事例、它的單純化、它向純粹量的投影而已。有同一微分係數的函數,常因常數而有所不同,這種函數其數無窮。同樣,生命活動所含的物理化學要素無論如何積分,生命活動恐怕仍隻有一部分被決定,而另有一部分則未被決定。可是,這種積分充其量隻能夢想。我們無法說這夢想什麼時候可以實現;隻好盡可能擴大某種比較,以顯示我們的命題何處接近純粹的機械論,何處與之不同而已。
以無機物模仿生物之事似已進步到相當程度。化學不僅已進行有機合成,連有機組織的某種事實,如細胞的間接分裂或原質流動的情形,雖然隻是外表,卻也可以人為製造。
如所周知,細胞內的原質會在細胞膜內部進行各種運動。另一方麵,間接的細胞分裂都經過極其複雜的運作。這些運作有的跟核有關,有的和細胞質有關,後者的運作始於核旁的小球體——中心體分裂為二。分裂所得的兩個中心體彼此離得很遠。形成原核實質的線也斷成兩段,分別與這兩個中心體接近。最後形成兩個新核,又在四周形成兩個新細胞。兩個新細胞都是繼承原有細胞的。這些運作中,至少有幾項很表麵化,而且比較粗糙,人們很順利地模仿了這兒項運作。取砂糖或粗鹽研成粉末,再加上陳油,取出這混合物的一滴,放在顯微鏡下觀察,就可看到蜂巢結構的泡沬。據某學者說,泡沬形狀酷似原質,並在原質中進行類似原質流動的運動。如果在這泡沫內取去一個蜂室的空氣,就可看到吸引力所描繪的圓錐形。這種情形跟核分裂時在中心體四周形成的圓錐形類似。一般相信,單細胞有機體外表的運動,至少變形蟲外表的運動,可以用機械論來解釋,變形蟲在水滴中的移動正像塵埃在門窗敞開、空氣自由流通的室內所做的往返運動。變形蟲的身體不斷吸取四周水中所含的某種溶解物,再排出另一種溶解物。這種接連不斷的交替可以跟兩個容器被多孔間壁間隔後進行的物質交替一樣。這種交替會在這小小有機體周圍造成不斷變化的漩渦。即以看似變形蟲自創的暫時性突起——假足而言,這假足與其說是變形蟲自己伸出去的,倒不如說是它的身體因四周環境的吸引或吸入作用而被拉到外麵的。這種解釋方式亦可擴及於纖毛蟲類使纖毛振動的較複雜運動。纖毛大抵是堅硬的假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