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奇裏斯追烏龜時,必須把阿奇裏斯的每一步看成不可分之物;烏龜的每一步亦然。阿奇裏斯隻要走幾步就可趕過烏龜。如果要進一步分割這兩個運動,最好能在阿奇裏斯和烏龜的進程中區別兩者各自的步幅公約數。可是兩種進程的自然分節必須尊重。隻要尊重這些分節,就不會產生任何困難,因為你已遵循經驗的指示。芝諾的技巧就是遵從任意選擇的法則重構阿奇裏斯的運動。阿奇裏斯第一跨到達烏龜所在的地點,再跨則到達他跨出第一步時烏龜抵達的地點,以下類推。這時,阿奇裏斯必須不斷跨出新的一步。其實,阿奇裏斯是用別的方法追趕烏龜。就像處理通過的區域一樣,若不把運動當做可以任意分解、重構之物,芝諾所見的運動就不能與阿奇裏斯的運動同價。若承認這秦一項荒謬之理,就會立刻從中產生其它荒謬之理。
此外,要把芝諾的論證推廣到性質的轉化和發展的轉化並不難。可以,在此也會遇到同樣的矛盾。孩子變成青年,接著變成壯年,最後變成老年。要是生命發展在此是實體,則從孩子演變成老年,是很容易了解的。幼年期、青年期、壯年期、老年期是精神所見的單純景象,而且是我們沿著進步的連續性從外想象的可能性靜止。反之,若視幼年期、青年期、壯年期、老年期為發展的構成部分,這些即成實體的停止,我們無論如何排比停止,也無法把它和運動等值同觀,所以無法了解發展的可能原因。我們無法用已完成之物來重構繼續完成之物。例如,幼年期一旦被看成事物,依假設就僅有幼年期,我們如何能轉變為青年呢?仔細觀察這一點就可以知道,我們的習慣用語常受習慣想法製約,把我們導進真正的邏輯胡同中。縱然走進胡同,亦絲毫不會覺得不安,因為我們已經模糊地覺得會脫離此地。其實,對我們來說,隻要放棄知性的電影式習慣就夠了。說到“孩子變成大人”時,我們並未探究這表現的真正意義。我們設下“孩子”這主詞時,“大人”這賓詞還未嵌進主詞中。我們敘述“大人”此一賓詞時,已經發現它來嵌入“孩子”這主詞。從幼年期移向壯年期此一事象,已從我們指間滑落。留在我們手上的隻是“孩子”和“人人”這想象上的停止。芝諾之矢,依這位哲學家說,存在於軌道上的一切點;同理,我們很容易就說這些停止的一方即是他方。如果語言是模擬實體而創造,我們就不會說“孩子變成大人”,會說“有孩子至大人的轉化”。第一命題中的“變成”是意義模糊的動詞。我們把“大人”此一狀態歸屬於主詞“孩子”時,本不合理,動詞“變成”卻有掩蓋此不合理的任務;其作用亦接近於電影膠片的同一運動,而這運動則隱藏於放映裝置中。這運動的角色是為模仿現實對象的運動而將繼起的意象逐次累積起來。在第二命題中,“轉化”是主詞。在此,它正麵展現,是實體本身。這時,幼年期和成年期隻是潛在的停止,精神的單純景象。這回我們所處理的就是客觀的運動,不再是電影式的模仿,隻有第一的表現法才適合我們的語言習慣。為了采用第二表現法,即須脫離思考的電影式機構。
為了迅速解除運動問題衍生的各種理論謬誤,必須完全廢棄這種電影式機構。欲從許多狀態中創出一個變移,一切都會變得暖昧、變得矛盾。我們先沿著變移而動,然後於其中利用思考創出橫斷麵,區別各種狀態,暖昧就會立刻解消,矛盾立時消逝,因為變移中含有超乎狀態的序列,超乎可能性橫斷麵的序列,運動中也含有比一係列位置一即可能停止——更多的東西。第一觀念合乎人類精神的程序;反之,第二觀念則須往知性習慣的下坡路上爬。哲學家即使在這類努力之前逡巡不前,也不值得驚訝。希臘人相信自然。他們相信有自然傾向的精神,尤其隻要語言自然地將思想外化,就更相信語言。希臘人指責思考和語言對事物之流所采取的態度,他們寧願指責事物之流。
艾雷亞派哲學家最反對此事。轉化違反思考習慣,不合語言架構,所以他們宣稱轉化並非實有。不管在空間運動或普遍變化中他們隻見到純粹錯覺。其中有人不變前提,僅緩和結論,說:“實體會變,但實體本來不能變。”又有人說:“經驗讓我們麵對轉化,但這是感覺上的實體。然而,睿智的實體,亦即應存在的實體更真實,故此實體不會變。”在性質轉化、發展轉化、擴延轉化的底層,精神應該探索與變化相反之物——可界定的性質、形象或本質、目的。希臘時代發展的哲學——亦即“形象”哲學、或者以更切近希臘文的原義而言,即“理念”哲學,其基本原理就是性質、形象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