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此觀之,必須與這種物理學平行,另外形成第二類認識。這種認識能夠保有物理學所忽視者。科學因受電影手法局限,既不想、也不能支配持續之流。我們已從這方法解放出來,要求精神放棄最熟悉的習慣,並借共感的努力進入轉化內部。在任意瞬間,某動體在何處?某係體采取什麼形狀?某變化通過什麼狀態?這些問題我們不再去追求。瞬間隻是注意力的停頓,已被廢除。我們正在追求時間的經過、實體的流動。第一類認識(如物理學)的長處是讓我們預見未來,使我們支配事件到某種程度。但是這種認識隻從動態的實體保有偶然的不動性,換言之,即在動態實體上維持我們精神所掌握的景象。這種認識並不會表現實體,而是將實體納入記號中,而後移於人事。第二類認識,如果可能,就不涉及實用。它不會擴大我們對自然的控製力,甚至反抗知性的自然趨向。要是順利的話,這種認識會緊緊抱住實體。因此,我們讓知性養成置身動態的習慣,以使知性及其物質認識趨於完備;同時使另一種補充知性的能力發展,以促進另一半的實體開展。我們知道麵對真正的持續時,持續即意指創造;也知道解體物與形成物有連帶關係才會持續。於是便出現宇宙不斷成長的必然性,甚至出現真正生命的必然性。從這以後,我們即從新方向考察在地球上所遇的生命,這生命與宇宙的生命同其方向,與物質性卻相反。總之,我們在知性上加了直觀。
越反省這一點,越發現形上學的此一見解係由近代科學所啟發。
近代科學的形上學
其實,對古人來說,時間在理論上是可以忽視的,因為事物的持續隻顯示其本質的低落。科學所研究的就是這種不動的本質。變化隻是形象意欲實現自己的努力,所以此一實現是我們必須知道的一切。當然,這種實現決非已完成。我們說沒有質料就不能知覺形象,古代哲學所表現的就是這個。可是,如果我們在某本質瞬間,亦即在其頂蜂考察變化的對象,我們就可以說這對象已觸及知性形象。這種知性的、理想的極限形象,已為我們的科學所獨占。而且,科學擁有金帀時,在實質上已掌握“變化”這種銅錢。變化比存在為低。以變化為對象的認識縱使存在,也比科學為低。
然而,有一種科學將所有瞬間置於同一列,不承認有本質的瞬間、頂峰或終極點。對這種科學來說,變化已經不是本質的減低,持續已經不是永恒性的輕淡。在此,時間之流、已成實體,我們的研究對象是流動的事物。對流動的實體,我們隻照了快照。但也因此科學的認知才必須訴諸另一種可以補充自己的認識。古代對科學認知的了解是:使時間成為永恒性所給予的形象的減低;反之,若將新見解推到極點,我們就會在時間中見到絕對者的漸進成長;在事物的進化中看到新形態的不斷創造。
不用說,這已和古人的形上學斷絕關係。古人隻承認決定性認知的惟一·方法。他們的科學存在於分散片斷的形上學中;他們的形上學存在於集中的體係科學中。兩者充其量隻是屬於同類的兩個種屬。反之,若站在我們的假設上,科學和形上學是互補卻又相反的認識方法。前者隻掌握瞬間——沒有持續之時間;後者則以持續為主。在這有關形上學的新見解和傳統舊見解之間,我們當然會有所躊躇。由新科學重新探討一次舊科學所嚐試的事項,的確頗富吸引力;我們對自然的科學認知得以一舉完成,又毫不遺漏地加以結合,並且像希臘人所為那樣,給這統合冠以形上學之名,這種誘惑是相當強大的。由此觀之,哲學者能開拓一條新路,舊路也可以暢通無阻。物理學走的是舊路。物理學隻從時間中保有那些可以在空間中一下展開的事物。同樣,朝此方向前進的形上學,必然會像時間既不創造又不消滅那樣,也會像持續沒有任何效力那樣展開。這種形上學和近代人的物理學及古人的形上學一樣,為電影手法所束縛,所以會得到“一切皆既成”的結論,這結論在出發時已得到暗中的承認,也內含於方法中。
笛卡爾、斯賓諾莎、萊布尼茲
形上學起先是在兩條路之間徘徊,這點想必不會有人持異議。這可見於笛卡爾學說。笛卡爾肯定普遍的機械論。從這觀點來說,運動是相對的。而且,時間也具有與運動同樣的實體性,因此,過去、現在、未來都已由永恒性確定。可是,另一方麵,笛卡爾相信人有自由意誌(所以哲學不會麵臨這種極端結論)。他把人類行動的非決定論重迭在物理現象的決定論之上,因而把持續重迭在長短——時間之上。持續是發明、創造和真正繼起所存在的場。笛卡爾把持續委之於神。神不斷更新創造行為,並與時間和轉化接觸,借以支持這兩者,將自己的一些絕對實體傳達給它們。站在第二觀點上,笛卡爾甚至把空間運動也看成絕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