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此觀之,笛卡爾交替地走著這兩條路,並不想直往其中的一條走下去。第一條路領他走到否定人類的自由意誌和神的真正意誌之上。第一條路會排除一切有效的持續,使宇宙和既有事物認同;若是超人知性,就會在瞬間或在永恒中一舉涵蓋這種事物。反之,若追求第二條路,他一定會達到真正直觀所涵蓋的一切結論。創造已經不會表現被連續之物,而會表現為連續之物。以整體而言,宇宙是真正進化的。未來不再被界定為現在的函數。充其量我們隻能說,未來——旦實現,必含於先行條件中,就像新的語音要用舊字母寫出來一樣。這時,我們會擴大字母的音響,並追溯音響而把它附在文字上。這種音響無論如何組合舊的語言,也無法預知。總而言之,機械論的解釋是普遍的,因為這種解釋可以推廣到我們有意從宇宙連續性中截取的體係上。可是,這時,機械論與其說是學說,不如說是方法,也就是說,科學必須以電影手法處理事物,科學的任務是明確區分事物之流的韻律,但不必嵌入事物之流中。這兩種有關形上學的相反見解,已由哲學提出。

人們所走的是第一條路。做此選擇的理由已存在於意欲遵循電影手法運作的精神傾向中。電影手法對我們的知性來說是極其自然的方法,也適合我們的科學要求,所以要在形上學中放棄這種方法,就必須更深地感覺到精神在思辨上的無力感。但其中仍存有一些古代哲學的影響。希臘人是值得永遠稱讚的藝術家,他們不僅創造感性美的典型,也創造超感性真理的典型。其魅力真是難以抗拒。我剛要把形上學視為科學的體係化綜合,就走往柏拉圖和亞裏士多德的方向。一旦走進希臘哲學家的引力範圍,我們就被拉到他們的軌道上。

萊布尼茲和斯賓諾莎的學說都是這樣形成的。我們不能漠視他們學說所含的獨創之寶。斯賓諾莎和萊布尼茲都以他們天才的創意和近代精神的收獲豐富自己靈魂的內容,並把這內容注入學說中。他們兩人,尤其斯賓諾莎有一種撼動體係的直觀推動力。如果從他們的學說中除去活力和生命,隻留下骨架,我們就能親眼看到經笛卡爾機械論眺望柏拉圖主義和亞裏士多德主義時所獲得的意象。我們會遇到新物理學的體係統合。而此體係的統合乃是以古代形上學為楷模而構成的。

那麼,物理學的統一是什麼呢?這科學的生命理念是,在宇宙中使質點孤立,而這些質點可在一定的瞬間知道位置,則任意瞬間的位置都可以計算得知。這樣界定的係列是屬於科學範疇的惟一係列;我們也不能先驗地說某一係列是否能滿足必要條件,所以這條件最好能夠仿佛可以實現似的發展起來。其中有方法上完全妥當的規則。這規則極其明顯,所以無需把它公式化。其實,從一般常識看來,我們雖有有效的研究手段,卻不明其適用界限時,其適用的範圍似可及於無限,但會減低價值。對哲學家來說,使躍動實體化,將方法的普遍規則改為事物的基本規則,這種誘惑比成立新科學的希望更重要。這樣我們就會遇到極限,會假定物理學已經完成,涵蓋了整個感性世界。宇宙是質點的體係;質點的位置無論在哪一瞬間都受它與前一瞬間的關係嚴密限定,而且在理論上任何時候皆可計算。總之,我們已到達普遍的機械論。但是,隻把這種機械論公式化,並不充分;必須要有根據,換言之,必須證明它的必然性,顯示它的理由。而且,機械論在本質上已承認宇宙所有質點相互間的數學連帶性,也承認宇宙所有瞬間交互的數學連帶性,所以機械論的理由必見於一個統一的原理,而空間中並列、時間中繼起的一切事物都要凝聚在這原理中。從此以後,我們遂假定宇宙本體是一舉而既成。空間中並列的現象都依真正存在的不可分性互相決定。時間中繼起的現象也受全體的永恒嚴密決定。

由此觀之,這種新哲學隻是古代哲學的重現或移植而已。古代哲學提示了個別的概念,這些概念不是使轉化凝聚,就是顯示轉化的頂蜂;認為這些概念皆既成,並使它們集中於類似亞裏士多德之神的惟一概念——即形象的形象、理念的理念。近代哲學則想掌握各個法則,這些法則是:

由其它轉化製約一個轉化的法則,而且構成現象的恒久基體,近代哲學認為這些法則皆既有,並讓它們集中在一個統一體中。這統一體比任何事物都能表現這些法則,而且與亞裏士多德的神一樣,也基於同樣理由,必須不變地閉鎖在自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