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好漢,思慮不足,多欠道德……上天要把這稀世勇兒的末路,指向何處?
騷亂的聲音越來越遠。
黑夜陰森森。白晝聲隆隆。
宮中深處,獻帝一直麵色蒼白。
他的心裏,好像看到長安街頭躍動的火魔、血魔一般。
“皇宮危急!”侍從來報。
片刻,侍臣奏道:“西涼軍隊攻到禁門之下,勢如潮水。”
這下該進攻朝廷了。獻帝當即萬念俱灰,閉上眼睛,隻是點頭,道:“嗯……嗯……”
事實上,所有侍臣都不知道這時該幹什麼才好。
一個侍臣奏請獻帝道:“他們也該知道帝位之重。如果陛下親自登上宣平門城樓,製止暴亂,當可平息。”
獻帝邁開禦步,登上宣平門。陶醉於血戰,在城下鼎沸的狂軍,很快注意到裝飾華麗的天子黃蓋遙遙出現在禁門城樓之上。
“天子!”
“禦駕!”
亂軍鬧哄哄地朝城樓之下彙聚。
“安靜!住手!”李傕、郭汜二將突然壓製手下,拚命鎮壓暴兵,自己也來到宣平門下。
獻帝從門樓上大聲詰問,道:“爾等緣何不等朕允準,肆意亂入長安?”
於是李傕指天叫道:“陛下!已故董太師乃陛下股肱,社稷功臣。卻被王允一夥無故謀殺,暴屍街頭,受盡侮辱。故此,我等受董卓恩顧的舊臣圖謀報仇,絕非謀反。現在,如陛下將藏於您衣袖下麵的可憎王允交給我等,我等立即從禁門撤兵!”
全軍聞聲喊聲雷動,示以顏色,強硬要求,就看獻帝如何回答。
獻帝回顧身邊。
王允侍立一旁,一直緊咬慘白嘴唇,瞪視眼下大軍。他感到獻帝的目光注視著自己,突然躍起,道:“何惜一己之身!”說著,從門樓上縱身跳下。
他的身體向密密匝匝的戟槍之林落下。
如何堪忍!?
“哦,就是這個家夥!”
“罪魁禍首!”
“最大仇人!”
劍、槍彙集而來,當即將王允的身體捅成馬蜂窩。
凶暴的軍隊,要求被滿足仍不退兵。看上去,他們這時正在那裏進行各種計議,企圖弑殺天子,一舉謀取大事。
“可是,就算勉強行事,也恐民眾不服。慢慢削弱天子勢力,然後行事,是為明智。”
看樣子全軍終於同意樊稠、張濟等人的意見,情緒穩定下來,但仍不退兵。於是獻帝在此下聖諭道:“速撤兵馬!”
這時,城牆下邊的暴亂將士索要官職,道:“不。我等臣下有功於王室,卻未獲封賞,故此等候。”
暴臣陳兵宮門,高聲強要官職。皇帝亦覺此舉冒昧,此時卻也無可奈何,隻得接受他們的要求。
於是,任李傕為車騎將軍,郭汜為後將軍,樊稠為右將軍。張濟也當上驃騎將軍。
匹夫盡皆衣冠,一躍並立廟堂。天下大權,實際上卻從董卓一人之手,在騷亂中輪轉,很快落入四人掌中。
猜疑心是暴發戶的天性。他們在獻帝身邊安插密探。如此政治,不可能給人民帶來長久和平和秩序。
果然。後來不久,西涼太守馬騰和並州刺史韓遂二人,糾合十餘萬大軍,以“討伐朝賊”為號,向長安壓來。
賈詡獻上一計,推行消極戰術。
他們加固長安周圍外城,壘上築壘,深挖護城河,不管攻來的軍隊如何叫陣,隻是堅守,“決不應戰”。
曆經百日,進攻而來的軍隊士氣沮喪。糧草匱乏,長期滯陣造成士氣倦怠。結果雨季過後,出現大量患病者。
一直伺機的長安兵,大開四門,一齊衝殺敵軍。西涼軍大敗,四散而逃。
亂軍之中,並州韓遂被右將軍趕上,一命危矣。
韓遂痛苦非常,想起往日友誼,大叫道:“樊稠,樊稠!你與我不是同鄉嗎?”
“這裏是戰場。為了平息國亂,豈能講個人情誼!”
“話雖如此,我來這裏打仗,也是為了國家!你若是國士,應該理解國士的心吧。我可以被你殺掉,但請稍緩全軍追擊。”
樊稠聽到韓遂喊叫,終於為人情所困,撤回大軍。
翌日,長安城內勝軍盛宴。席間,四將之一李傕繞到樊稠背後,突然喝道:“叛徒!”手起刀落,砍下樊稠頭顱。
同僚張濟大驚,跌坐在地,渾身顫抖。李傕扶起,道:“汝卻無罪。樊稠昨日在戰場上故意放走敵將韓遂,故誅之。”
李傕之侄叫李別,正是他向叔叔秘密告發的樊稠。
“諸位,事情是這樣的。”李別代替叔叔向在座將士講述樊稠之罪。
最後,李傕又拍拍張濟的肩膀,道:“正因剛才我侄所說的原因,才將樊稠處以極刑。你乃是我的心腹,我對你沒有絲毫懷疑啊。放心吧。”
遂將樊稠統帥的兵馬全部交到張濟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