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穴的老虎無法打。
曹操設盡計謀挑戰呂布,呂布就是不出濮陽城,道:“不中你的計。”
因此,前線與前線的摩擦、偵察兵跟小股部隊的小規模戰鬥每天都有,不分晝夜。但卻沒有像樣的仗,地方也得不到安穩。
不,世間動亂的凶相不獨出現在這一個地方。凡有土地的地方和有人住的地方,血雨腥風都已刮遍。
在如此大地之上,又發生了比戰爭更讓百姓悲傷的事件。
一日,天空晴朗,萬裏無雲。遙遠的西方飄來一片黑色棉花樣的東西。不久,便似疾風卷雲一般,眼看著布滿天空。
“是蝗蟲!是蝗蟲!”百姓突然騷動起來。
傳聞蝗蟲來襲,農民們茫然失措,悲傷哭泣,扔掉鋤頭鍬鏟,逃進蜂巢一樣的土屋,萬念俱灰,絕望呻吟,隻能顫抖著歎息:“啊,沒法子。”
大群蝗蟲飛來,數量比蒙古風暴帶來的黃沙粒還多。妖蟲的影子猶如遮天的雲層,讓白晝瞬間晦暗。
再看地上,地上也是蝗蟲的汪洋。蝗蟲瞬間就把稻穗蠶食殆盡,顆粒不剩。然後,妖蟲的狂風一個接一個地向其他地方轉移。
後來的蝗蟲無稻可吃,最後餓蟲相互啃食,在一支青稻穗也不留的地裏,鋪滿蝗蟲空骸,不知其幾萬幾億。
然而,這副慘景不僅僅存在於蝗蟲社會。很快,人類也開始相互啃食。
“沒有吃的!”
“活不下去了!”
悲痛的流民追逐食物,東奔西走。
失去糧食和種糧食的農民,軍隊也就不能發揮軍隊的作用。
軍隊也得為“食”奔命。而且在山東各國,當年由於蝗蟲鬧災,物價暴漲不止。一斛米的價格出到一百貫錢,都還弄不到手。
“罷了罷了!”
曹操對此也是無計可施,無從下手。
兵都養不活,何談戰爭。不得已,他撤出陣地,權且藏身他州,下令節衣縮食,度過大饑饉,以待他日,別無他法。
同樣,濮陽的呂布,也不可能不遭到這場災害。
“曹操的軍隊,終於解開包圍,撤走了。”
“嗯,是嗎?”聽到報告,呂布支應一聲,仍是眉頭不展。
他也嚴令糧草官道:“細水長流!”
自然地,雙方停戰。蝗蟲使人類停止戰爭。
話雖如此。春天還來。夏天再至。大地還會生機勃勃地養育嫩綠的穀物和稻穗。蝗蟲則不會年年來襲。但隻要土地能使萬物結出果實,人類的戰爭就會永劫不絕。
徐州州牧陶謙,每天都在病床上琢磨,自己應在死前將徐州讓給別人。
“舍劉玄德,別無他人。”
他已年屆七十。此次還身患重病。自己已感命數將盡,卻看不到未來徐州令人放心的征兆,心中煩惱不已。
“你們怎麼想啊?”他抬起遲鈍的老眼,問立在枕邊的重臣糜竺、陳登,“今年因蝗蟲之災曹操撤走了大軍,但到了來春,他又會卷土重來。如果老天保佑,到時呂布再次襲擊他的背後,那就有救了。可是,奇跡不會總有。我的命數,就這樣子,還不知能活到幾時。所以,想趁現在確定好接班人。”
“說得是啊。”糜竺了解老州牧內心想法,親自推薦道,“州牧再次去請劉玄德來此,懇訴衷腸如何?”
陶謙得到重臣同意,好像來了一點精神,道:“速速遣使前去。”
劉備見過來使,來不及攜帶任何物品,便從小沛飛也似的奔來探視州牧的病。
陶謙伸出枯木般的手,握著劉備的手,道:“你不痛快答應,我就死不瞑目。為了徐州,為了守住漢朝疆土,無論如何請你領徐州之地,擔任州牧。”
“不可。謝謝你的好意……”玄德依然拒絕。
“你還有兩個兒子……”玄德剛要敘述理由,又怕提到這個話題,使病入膏肓的病人又會情緒激動,數落自己不成器的不肖之子,便固執地搖頭,道:“我不是那塊料!”
謙讓之間,陶謙終於斷氣。
徐州發喪。城下百姓、城中士人,個個身著孝服,籠罩在一片哀悼的氣氛之中。葬禮結束後,玄德回到小沛。糜竺、陳登等人立即作為代表前來拜訪,再三再四懇請道:“州牧生前屬意於您,就請勉為其難,立為州牧。”
翌日,小沛衙門外彙集了大批百姓。玄德不知出了什麼事,便偕關羽、張飛出門來看。
“啊,劉備大人!”數百民眾見他身影,一齊跪在地上,異口同聲請願道,“我等百姓連年遭受戰爭之禍,今年又遇蝗蟲之災。要說還有什麼願望,那就是想立一位好州牧,施行仁政。如果不是您,而是別人當了州牧,我等就得徹夜彷徨,說不定還會有很多人上吊而死。”
人群中還有人號啕大哭。
看到這些可憐的饑餓民眾,劉備終於下定決心,領受州牧印綬,從小沛遷到徐州。
至此,劉玄德首次獲得一州州牧之位。
他這一州,並非使用師出無名的暴戾軍隊和毒辣計謀,違抗天命,巧取豪奪而來。可以說,是極其自然,順應天命,受授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