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怎麼能算了,怎麼能想不起來。”我抱膝蹲地淚如雨下,不管不顧。
“怎麼回事?”來人沉語聲厲。
“回四阿哥,格格,格格不知道如何,就,就——”氣音不穩暗有哽咽。
來人輕輕扶起我,“好好的,是不是想家了?”我已哭得腸斷,卻說不清為何這般傷感。
這塵世裏隱忍的孤寂,到了夜裏就會肆無忌憚橫行霸道,如妖魔如孽障。突然有一個溫暖的懷抱,看似可以收容所有的喜怒哀樂,我緊緊投入進去,仿佛這樣可以擺脫隨時能扼人窒息的憂鬱。那味道,有黃桷蘭的氣息。
第二天醒來,太陽照常升起。“金桂,金桂”我仰頭喊人,喉嚨如刀刮。一時有人如魚貫進,“回格格話,金桂昨兒上了火正燒著呢,奴婢頂替她來當值。”小丫頭低眉順眼機巧可愛。“那就讓她好生歇著,你倒杯茶來喝。”雖跟金桂小丫頭相處沒幾日,心裏倒記著她的好來,看新來的小姑娘也一般清純溫良也挺開心,又問:“你叫什麼名兒?”
“回格格話,奴婢叫景寧。”端了茶來就在她手上吃了。
昨晚的事依稀記得大概,怎麼回的院子怎麼躺下睡的,卻是模模糊糊。“對了,太子昨日遣人送我回來,打賞了沒?”“回格格話,奴婢也是今兒早上被調來服侍的。”景寧恭敬答道。
“哦,等金桂好了再說吧,可別失了禮數。”我喃喃道,其實心裏想問的不是這個。
中午嬤嬤過來傳話明日動身,終於要離開保定了。不免一眾忙亂,我卻是無所事事,佛庫侖和他兄弟也不見來煩我。正思量給祁察稍個話,外頭居然有人來回尼楚赫格格到了。迎了進來,尼楚赫還是時不時用帕子扇涼,可這天也不熱了啊。
尼楚赫喝口茶,看了我半天終於咬著嘴唇說:“哎,唐采格格架子也是真的大。我說你怎麼——”我滿心好奇,自己又是得罪她哪裏了大早早的趕來興師問罪。正等她接下來聲討我,又見她眼珠烏溜溜地不耐煩轉好幾圈跋扈而不耐,“昨兒可是皇上賜飯噎,你竟就敢說身上不好就不來,拽得——,你吃什麼呢?”“棗糕剛蒸的,涼了就不好吃了。要不您也來一塊?”
“這個,嗯,味道好香,怎麼我那裏沒人給送?”“昨天逛街時我看著眼饞叫十三阿哥買了幾塊,這可是偷偷吃的不敢告訴人。”咬著口棗糕,尼楚赫連連點頭。
“然後呢?”我問。
斯文的格格茫然抬頭,“什麼然後?”
“你才說我很拽。”善意提醒她說話要有始有終。優雅的擦擦嘴巴,尼楚赫接著說:“是啊,你是很拽啊。大家夥都知道你什麼底細,偏你能一副沒事人架勢似的。任誰都要遷就你,還不拽麼?你幹嘛,屋頂有什麼好看的。”我無力歎氣,“拜托,你沒知識也要有常識好不好啊,我這是思考狀,懂麼你。”尼楚赫瞪著我,不服氣反駁道:“你看屋頂就,就,拽什麼啊。那麼奇怪的人說那麼奇怪的話,真真是奇怪的人。哼哼。”
“好吧,就直說吧,大早的格格不會為說我拽來叫陣來的吧。”話音剛落,卻見她忸怩作態欲語還休,啊,絕對有問題。“其實你還算好人。”羞答答半天蹦出這麼一句,著實讓我吃驚不小。不過我自認也不是壞人阿。“合著您還以為我是壞人不成?”開玩笑想減輕她的羞澀狀態。“嗯,以前聽英寧和顏竹他們說起你,那個能把人給——”吐一下舌頭,“嘿嘿,也還好拉。”我涼涼問:“那我怎麼又成好人了?”尼楚赫的眼神裏,我居然看到“崇拜”的模樣,不能不叫人心生豪情。
“昨兒在外頭,那麼好大一隻蜈蚣掉我身前還好你手腳麻利,快快地踩死了,不然我可有得惡心呢。那還不顯得你是好人麼?”哐唧唧,我差點點從椅子上摔下來。這也太打擊人了麼,那在尼楚赫眼裏頭該有多少英雄啊。太沒成就感了。“布順達還講我是羊角瘋那。”我涼涼的說。“你睬她混說呢,我都不信的。”尼楚赫義憤填膺道。
“好吧,好吧,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吧你到底要跟我套什麼近乎。”我喝口茶道。
尼楚赫低頭揉她的帕子,齊齊的劉海遮住高高的額頭,隻看到小半個鼻尖和圓圓的下巴。囈,現在才發現她的眼睫毛居然很濃很長。沒見過她這樣赧然可愛不言不語的模樣,一時心底柔情四溢原本對她那點不耐也早雲煙散盡。
“起先沒認識你時,竟不知道這天下還有你這樣的人。這樣說話,這樣行事都是我不曾見識過的。布順達她們說起你來的時候,縱這般不是那樣不好的,但她們何嚐不是豔羨呐,我即便不聰明可也不傻。”尼楚赫溫婉而言。“你那日和四阿哥說的那些個什麼行政什麼預算,再看看我身邊的這些個人誰能說得頭頭是道的,就算昨兒晚上的那些人也不見得能道個子醜寅卯。幾天和你相處雖時日尚短,但跟你一處總是樂嗬嗬的不似跟著別人那麼小心翼翼。就算言語上衝撞了,你也是笑笑撩開的,不得趣自然也要還口也不管別人過不過得去。可你不曉得我有多歡喜這麼與你講話,你就是有辦法讓人不得不同你親近。”她一口氣說完,圓溜溜的眼睛一直盯著我怪不好意思的。替給她喝茶,也不知道跟她說什麼隻看著她。
尼楚赫又吃了兩塊糯米豆沙團喝了三杯蜜花茶,還沒有開口的意思。剛被人家海了誇讚一翻也不能催,兩人瞪了一會眼睛。還是她開口道:“反正,反正跟你說了。你自己也要有點眼色才是,可別依仗了個性太不靠普,行動就開罪人還不明不白的。別以為誰都容得下你,真當自己是得了真經的唐僧那。”一陣亂槍掃得我全身開花,哪兒跟哪兒了又。才一頓好誇有一頓好扁,真讓我有點適應不來。“看你那嘴巴,河馬一樣的。哼哼,這句我今兒總算還給你了。”尼楚赫得意洋洋,到底是讓她報了當日“一句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