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成繡 【單相思】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我十二,他二十二。
他是小叔的大學同學。喜歡用高亢的聲音唱‘故鄉的雲’。頭發永遠是亂蓬蓬的,眼睛也永遠細眯著看人。奶奶們說起他的時候,總是半喜半嗔,“這小小子兒!我們家門檻有一半是他踩平的。”
他在姑姑的生日舞會上教我跳生平第一曲華爾姿。
他還跟我一樣喜歡吃臭豆腐。
他曾悄悄告訴我一個秘密,不叫告訴任何人。其實他最煩小叔。但小叔有個最漂亮的姐姐,也就是我姑姑。說到姑姑的時候,他嘿嘿地笑起來。這個秘密到現在我都沒有拆封。
記憶裏的姑姑有很長很厚的頭發,還有細細尖尖的高跟鞋。一直覺得漂亮的女人就是姑姑的樣子,但眉眼卻很模糊。那時聽他說,姑姑本來該是個遊牧民族的女子。看過了叮建華配音的‘葉塞尼亞’我大約能猜到他的意思。
姑姑在我十四歲的時候死於骨癌。
好一陣子,他會在傍晚5點左右來敲我家的門。不跟任何人講話,搬一張小凳子就坐在葡萄架下,對著牆角那棵姑姑生前種的含笑發呆。靜靜地坐在那裏1,2個小時。走的時候,總是紅著眼對奶奶們說,“娘娘,媽媽,我走了。”
然後有一天,家裏大人們都沒在,我拉住他的袖子,說:“你等我長大好不好?我會使勁長得跟姑姑一樣的。”他在姑姑過世後,第一次對我笑了,用手摸了摸我一頭薄薄的短發,“你的頭發太少了。”
夏天過後,他再也沒來過我家。
聽小叔說,他去了歐洲的一個小鎮,波鴻。
二十年後,我從網絡上偶然了解到,世界上研究人工骨最著名的大學,在德國,在波鴻。。
【長相思】
隔著小巴的車窗,他在外麵親吻自己左手的食指,然後那食指印在玻璃的車窗上。
我伸出右手的食指印在車窗相同的位置,再收回輕輕點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車已經開出去很遠了,我也不敢回頭,生怕自己會忍不住從車上跳下來投進他的懷裏。
別離對於相愛的人來說,幾乎是殘忍的。即使隻有幾天,即使隻有幾分鍾,幾秒。何況將是一輩子呢。
愛情也許是很奢侈,又或許是很辛苦的事。
雙方的父母用難以立足的理由,很堅決的反對我們交往。每每我是撒了謊來跟他約會。奔波於距離和謊言之間,我精疲力竭。
這次我一個人偷偷地決定,離開了就是永遠離開了。與他最後一麵,是要把他的樣子再記一次,之後再去慢慢忘掉的。臨別他笑著還不知道我的決定。使勁哭的時候,他安慰我,下禮拜又可以見到了。
過去好久,我現在幾乎還能聽到他在耳邊說,“下禮拜又見到了。”
【碎相思】
他說,你真漂亮。他說,你真聰明。他說,你好溫柔。他說,你好刁蠻。
他還說,“我會喜歡你一輩子。”
他還說,“。。。”
我說,請你別在我前麵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