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阿哥見我不語,也不再打趣,領身走在眾人前麵我隻好悶頭跟著。“上個月破了黑山會的老巢,雖未全數盡殲,餘下的黨羽也不足為困了。因皇上宅心仁厚不欲多加殺戮,又加上這個月月初是皇太妃的生辰,故招降了他們。隻是三阿哥還不確定幾個首腦是否都已歸順,怕日後有閃失現今都還閑在幾處地方沒讓輕易走動。
那日你也見過他們,眉眼自然也還記得罷,原想叫你暗裏頭認認,隻因你不在家,這事兒就一直撂著。雖說你回來有幾日了,但也不好讓你家裏人擔心,便沒有冒失到府上打擾。正想法子請你過來一趟呢,哪知道你自己送上門來了,也罷了。”
聽他這翻話,心裏未免鬱悶。抬頭一看,嘢,居然左右沒人,都遠遠跟著。“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主子說幾句話還要他們豎著麼。”十四阿哥斜乜了眼看他們一眼,又盯著我看。我被那雙俊銳的眼睛鬧得心裏毛毛的,“這個,那什麼,他們不是怕,怕那什麼,嗯,有閃失麼。”十四阿哥聞言又看著我道:“閃失?什麼閃失,是我的閃失還是格格你的閃失?”他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的,我瞧著他不知道如何開口。與他原本也不熟,言語上拿捏不住該怎麼才不得罪人,說話本就說得吞吞吐吐的。又想著怎的淨跟黑山會牽扯不清了,上次險些兒出事,這回又叫我來做汙點證人麼,還不定再出什麼事呢,給太太知道可怎麼好。出門的時候就不自在,此時臉上可能越發不好看了。
“怎麼,你還有什麼為難的。”十四阿哥的聲音有點生硬。他是皇子,誰敢得罪,成,我啥不說總可以吧。僵持了一刻,十四阿哥見我不開口,冷笑道:“唐采格格確是與眾不同呢,怪道有人肯為你責打——啈,那什麼,奴才”他一頓沒再講話,我到底是糊塗了。疑惑地看著他希望他繼續講下去,哪知道他摸摸鼻子說,“算了,沒得跟個丫頭片子計較。”我立時怒火直冒。本來我自赴我的約會,也沒誰上趕著過來,別人怕你是皇子不敢得罪,你就能耀武揚威想什麼便是什麼。自己惦記著抓人立功,生怕抓少了還叫我來給你清點漏網之魚,居然打著三阿哥的幌子。自己汗毛還未幹竟叫我丫頭片子,欺負人麼不是。心裏頓時酸楚萬分,再加上數日來未見到朋友的苦惱,不知道出自哪裏的幾份委屈,隨行時的惶恐諸多感傷參雜難辨,鼻子裏水意漣漣。
“你,你,我不是還沒說什麼。”十四阿哥稍稍軟道。我也不理,才不要在這樣子的人麵前哭鼻子呢。眼珠使勁往上看,盯著屋角的一處橫梁不做聲。隻是看久了難免眼酸,一眨眼睛一滴水珠便落下來。仿如慣性,掉了一顆便又連續落下三、四顆,從臉上劃出兩道暖暖的水痕。
“哎,哎。嘖嘖,你這是,我不是沒說什麼呢,也不是要你就去。你,哎,怎麼了,哪裏不舒服還是怎麼了?”橫豎我不說話,大不了被你拿到宗人府。斜斜看到那個愈見手忙腳亂的人影,依舊故我盯著那橫梁,打算盯個洞出來看你奈我何。
一時有人上前回稟,“回十四阿哥,轎馬都備好了——”來人恁沒眼色,我狠狠白了來人一眼,等白完眼珠才遲鈍地想起這個人在哪裏見過,這個人曾和我打過架,這個人救過我的命,這個人是宋載裕!一下眾多感觸湧上心頭,這下丟人了,啊,要怎麼跟他解釋,哎呀,以後怎麼見人,思緒的終局又歸結到十四阿哥,惡毒地看了罪魁一眼,他怎麼不立刻消失。可能眼光過於毒辣,十四阿哥有些不自在,揮揮手,還未開口,我搶先尖聲道,“送我回家!”
兩個人似乎沒聽清楚,茫然地眼神叫我的怒氣蹭蹭直竄。裝傻!於是用足以震碎玻璃的分貝高喊;“我要走啦。”這一吼,讓侯在後頭的眾人麵麵相覷,當庭是一地寂靜。
“咳咳,咳——”宋載裕還沒咳嗽完,被我暴躁的眼神嚇得縮回去了。
反正豁出去了。這個世道,兩種人最可怕:不要臉的和不要命的。我豁出去兩樣都不要了,你們看著辦。“那個載裕,就辛苦你一趟送送唐采格格。”我盯著十四阿哥的膽量幾乎遇鬼殺鬼,遇佛殺佛。虎虎生風似乎連周遭的人都被我的怒火掃到,識相的最好離偶遠點。
“不送。”我抱拳而去。那一幹人等才看十四阿哥跟我說笑,一眨眼功夫就變了天,看我呼嘯而過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
“格格,唐采格格,請留步。”宋載裕跟在後頭不好意思叫他為難。好,我賣你的麵子。隻是他原本跟在身後急攆,未曾想我當堂停住,收勢不及撞到我下意識又立馬往後退一大步,待要搶救被撞得後坐的我依然晚了。一個臀部坐到地上,疼是不大疼,可姿勢著實不雅。“十文,十文,嗄——”喊來我的狼崽兒,叫你們欺負人。估摸家人也聽到裏頭的動靜,在門外探頭探腦,十文居然一喊就來,我摸著它不再柔軟的鬃毛,悲從中來伏在它背上痛哭流涕。
“哎,格格,格格?不哭了罷,恩?”身前一暗,十四阿哥近到身前道:“都是我的不是,也怨我不該這麼火急火燎的就,哎,莫哭了,我也是再怕那些人生出事端。你說說,上次可險不險,好在娜仁格日勒郡主和你也沒大礙,萬一怎麼著可都是不得了的大事。你想想,如果餘孽不給他清理,日後可還能如今天這樣自在逛逛?還不得提心吊膽麼。枉了三阿哥千叮囑萬叮囑還是著了道兒,這萬幸你還周全,哎,算了,算了,是我不好。”聽他柔聲相勸心下到底是軟了,隻是就這樣被幾句話給收服,未免不好看。
“咦,三阿哥——”宋載裕遲疑道。我一吃驚,哎呀,這下丟人了。抬頭往外看,卻是連個影子也沒看到,不過原先圍觀的一群人也早散去。餘光看到十文背上粘著黏答答一條濃稠的液態線體,而另一頭就掛在我鼻子上。“咳咳,三阿哥還說格格是個明白人呢,現在想不通,日後自然也能理順頭緒。”我一時轉不過彎,這裏有三阿哥什麼事了又。狐疑的看向十四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