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的這句話,倒是讓李子誠一愣,在腦海中不禁浮現出這南通來,同時在心下思索著南通周邊各地,張謇所享的威望,在江北南通一帶,仿佛以他為元首之國,他方勢力未侵犯,其實力可知,而他對於現在中國之政界,表麵上雖無何等之關係,然以他在經濟上、地方自治上有堅固之基礎,不僅大總統及現任內閣,即地方政府亦無如之何也。雖說他持重自下,然在中國政界之潛勢力,可謂不薄。
也就是說,張謇在經濟和地方自治上的基礎奠立了他在政治上的潛勢力;而這種政治上的潛勢力又反過來支撐了他的地方自治事業。正是以他為核心的精英集團掌握了南通地方事務的實際決策權,才使南通的區域現代化的進行有了切實的權威保障。這種奠立於經濟和地方自治基礎上的政治權威,與建立於赤裸裸的強製性暴力基礎上的地方割據判然不同。他所力行的地方自治,其出發點不是要在政治上公開對抗和否定中央集權
。他所著重的是地方經濟振興和區域社會的發展,而事實上,張謇也許沒有刻意去侵奪對南通地方的政治控製權,卻實現了對南通地方的實際控製,地方上的曆任通、如、海、泰各縣的縣長、警察廳長、局長和鎮守使之類,到任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拜訪張謇,甚至南通警察廳廳長辦案亦常向張謇請示,而且這些官員任免,政府事先也會征求他的意思,也就是說他對南通無控製之名,卻有控製之實。
“自前朝起,我國設立最多的是法政類專門學校。而夫頗不以為然。這些法政畢業生其於社會,非徒無益,而又甚害焉。鄙人心痛之!是以南通建設師、農、工、商、醫各專門學校,而不敢及法政,誠慎之也……”
這會張謇的話反倒未入李子誠的耳中,想著他的這番說詞,忍不住想著現在的時局,他所處的時代,正值國家權威衰微不振,政治體製全麵土崩瓦解的時代,這樣的時代環境雖然不利於作為民族資產階級的張謇式人物的成長,卻為獨治一方自立自雄的地方權力精英的張謇式人物的出現提供了相對寬鬆的政治土壤和條件。
在20世紀初年的南通,張謇可以說是大權獨攬,自行其是,連地方督撫和軍閥對他亦“禮”讓三分。這種矛盾複雜的政治現象,正是當時國家權威失墜,地方精英權力日趨膨脹的表現,是晚清民初中國特殊的政治社會環境造成的。
可到後來呢?
“政者君相之事,學者士大夫之事,業者農工商之事,各有分工,吾所致力的則為地方的經濟文化和社會改良,吾地方自治之目標,其出發點不是要在政治上建立一個與中央權威相抗衡的由個人主宰的地方之政府,而是在國家暗蔽不足與謀的情況下建立一個自存立,自生活,自保衛的人民安居樂業的新村落而已。”
長歎一聲,張謇又繼續說道。
“治本維何?即各人抱村落主義,自治其地方之謂也。今人民痛苦極矣,求援於政府,政府頑固如此;求援於社會,社會腐敗如彼。然則直接解救人民之痛苦,舍自治豈有他哉!”
見李子誠整個人似陷入沉思,張謇又語重心長的說道。
“開始之時,你索要甚眾,又以公司之地禁國家涉足其中,袁世凱自然有所警,雖公司之地之獨立,使你少地方製衡,然卻得總統之惕,可謂是得不償失,然若無此之權,隻怕今日你所臨會是阻力重重,以至導致事業失敗,正所謂失之得之,子誠,非夫不願救你,而實是無能為力,至於,六合,隴海路局,怕也隻能一路走下去,不過……”
先表示了一番無能為力之後,張謇話峰一轉望著李子誠吐出一番話來。
“你不妨自示其弱!”
“自示其弱?”
正在思索問題的李子誠於心下一愣,怎麼個自示其弱法。
而李子誠的詫讓張謇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看著眼前的年青人。
“子誠,去過上海租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