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天是她們的百天忌日,我特意買了一個花圈去祭她們……小李指指後備廂。
於是我們有相當一個時間相互不說話,我想象得到小李的心情,也希望能夠與他一起去祭奠-那姐妹的亡靈。
就是這裏!在通往綿陽的途中,小李飛車穿越一些山嶺後拐彎到達一個依然可見滿街廢墟的小鎮,然後將車子戛然停下,說道。
這不是通平嗎?我發現這個小鎮似乎曾經來過嗨!
是。就是這兒。小李一邊說著,一邊啟開後備廂取出花圈。
我突然想起:臨離開北京時,我將第一次赴災區采訪時在這個小鎮的中學倒塌現場的廢墟裏撿起昀一張與我們作家協會著名作家鄧友梅名字一模一樣的一位年輕女教師的教師資格證書複印件帶在身邊,希望能有機會再找找這位我一直牽掛的鄧友梅是否還活著……
中學的廢墟現場已同我第一次采訪時的情景完全不一樣了:除了那棟沒有全部倒塌的教學辦公樓還歪斜在那裏外,其餘的曾經掩埋了兩百多學生和教師的廢墟已經不見了。隻有一群群當地老鄉在雨中或用雨衣或用塑料布擋著在點香燃紙錢,祭奠亡靈--我粗略點了一下,足有四十多群、一百餘人。
你們認識鄧友梅嗎?
就是她,鄧老師……
我拿著鄧友梅老師的照片影印件,向那些正在點香祭奠的當地老鄉詢問。
這個老師我見過。不過地震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她……我很失望,問了半天竟然隻有一個老鄉說了這樣不明不白的話。
難怪的事。我們這個學校統計的遇難者其實到現在也還沒有最後清楚,有幾個一直沒找到,連遺體都沒找到,又沒見活人,所以隻能作失蹤者處理。鄧友梅老師可能就屬於這一類。當地的一位幹部模樣的人告訴我們。
小李安放好那個花圈後,又從當地老鄉那裏借得幾支香點燃後向已經見不到廢墟的那片土地鞠了三個躬,我學著他的樣也鞠了三躬。我想起了那位年輕漂亮的鄧友梅老師,也想從老鄉那兒借幾根香祭奠一下,可又馬上打消了念頭--我希望鄧友梅老師能夠在什麼時候複活,因為我實在無法接受一位隻有二十幾歲的年輕漂亮的女教師就這樣無聲無息地走了……我想她應該活著,因為災區還有許多活著的孩子正等著她上課呢,而她本人也還隻能算是個大娃兒!
北川縣城是我們的目的地。
但在後來的一路上,小李和我幾乎沒有說過話,我們沉浸在各自的悲傷之中。
過什邡後,很快進入北川境內。其實從什邡到北川並沒有多少路,但我隻感覺這段路很漫長,長得叫我內心有些發毛……我想隻有一個原因:那些亡靈是不是在路的兩側不斷地向我們這些活著的人呼救和訴說他們離開人間之後的這一百天中的種種苦難與孤寂……我的身子有些冷,問小李什麼感覺,他竟然也說特別冷。是下雨的原因,還是心理作用,總之我們弄不清,渾身有些打顫。
第一站依然是我們熟悉而難忘的北川中學現場。
這裏基本上沒有什麼變化,與我第一次到時的情景差不多,仍然是大規模倒塌留下的大片廢墟。似乎聽說要建地震博物館,現場可能是保護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