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阿依蘇魯(3 / 3)

阿依蘇魯倏地站起身來,一雙大眼滿是關懷之情,“二哥,你怎麼受傷啦?大哥呢?”

此刻,並非歸獵時。

“二哥”正是穆爾紮的二兒子穆爾汗。穆爾汗看見父親,疲憊、倉皇的身軀似乎又有了力氣。

穆爾汗本就憨厚,在路上把要說的話早已想好,此刻卻不知從何處開頭了。

穆爾紮深深地吸了口紙煙,端起一杯羊奶酒,道:“喝下它!”

這語氣似乎帶著一種不可抗拒的命令一般,穆爾汗一雙大手接過酒杯,頭一仰,“咕嘟”一聲就全喝了下去,酒是溫熱的,他的心也開始感到溫暖,因為經過打獵中的這場變故和雪地裏長途跋涉,總算回到家了。

“肩上的傷是刀傷,腿上的傷卻分明是犬類的牙齒所咬。”一個沉著、冷靜的聲音自穆爾汗的身後響起,如此細心的觀察讓他吃了一驚。穆爾汗轉過魁梧的身子,這時才發覺不遠處的角落裏坐著一個少年,少年衣衫破舊,身子還未發育成熟。

木九兒緩緩道:“刀傷一定是與人打鬥所致,並且以你的身手,一定不止一個人對付你,更何況還有乘虛襲擊你的犬類。”

穆爾汗盯著木九兒,雙眼露出佩服之情,沉聲道:“不錯,我和穆爾別克遭到了圍攻。”

木九兒道:“是什麼人?”

穆爾汗道:“是庫爾巴。”

穆爾汗生性耿直,說話都很簡短。木九兒卻不認識庫爾巴,也不知道庫爾巴到底是何人。

阿依蘇魯搶著道:“庫爾巴是另一支部落的族長的兒子,他是個大壞蛋,他仗著部落人丁多,要逼著我們部落不做鐵匠鋪生意,前天在鎮上還把二哥的手給打傷了。”她說話的時候兩條大辮子在輕輕擺動,臉上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說完話還掩飾不住心頭的激動和憤慨。

木九兒繼續道:“他們有多少人?”

穆爾汗道:“有十七人。”

木九兒道:“庫爾巴為何要圍攻你們?”

穆爾汗道:“因為他們要殺死貝巴和哈斯,我們要保護它們。”

木九兒道:“貝巴和哈斯,又是什麼人?”

阿依蘇魯正要搶著回答,隻聽穆爾紮蒼老的聲音道:“它們不是人,卻比人更令人尊敬。”

木九兒恍然道:“哦。它們一定是忠誠且可靠的獸類。”說完不禁有些黯然,他的犬八兒也不知此刻在何處,受了些什麼罪。

穆爾紮點頭道:“不錯,它們是我今生最要好的朋友,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穆爾紮深深吸了口紙煙,在濃煙中,他已經凹陷的眼眶透露著一股深沉的意味,他的眼神似乎望著遠方,隻聽他緩緩道:“15年前,我在深山打獵時發現一隻剛出生不久的幼豹,而它的父母已被獵殺,這隻幼豹因為躲在樹叢中幸免一難,我把它捉回家悉心養了一年,然後放它回到深山。這件事情我本來已忘記了,又過了兩年,我因被其他部落的仇人追殺,被逼至一個山穀中,那山穀三麵環山,全無退路,追殺我的兩名仇人正要用刀往我砍來,這緊要關頭,是那隻已經成年的豹子救了我,和它一起來的還有一隻母豹,想必已成了家。咳咳……”

穆爾紮說完這些話,已忍不住咳起來,他是被煙味嗆著,還是在掩飾讓他一生都難以忘懷的感動?

這段感人的故事,阿依蘇魯已不知聽過幾回,但每一次總能深深地被穆爾紮的情緒所感染,她還記得年幼時那兩隻豹子偶爾還會到他們遊牧的地方來親近親近,最近幾年,貝巴和哈斯年紀漸漸大了,穆爾別克和穆爾汗時常會把在深山打獵的戰利品分一些給它們。

阿依蘇魯的眼眶裏似有液體在滾動,“貝巴是一隻公豹,哈斯是它的妻子,它們可好啦,為什麼大壞蛋要打它們的主意呢?”話音裏已帶著些哭聲。

木九兒的眼神突然變得異常堅定,道:“族內還可派出幾名勇士?”

穆爾汗道:“最多還能派出五名勇士。”

木九兒道:“現在,穆爾別克和幾名勇士在堅守?”

穆爾汗道:“算上穆爾別克在內,堅守的一共三人。”

木九兒道:“哦?”他的瞳孔收縮,神情沉著,沉吟道:“你我算在內,總共十人,而你剛剛突圍回來,又受了傷。”

穆爾汗肅然道:“為了朋友,哈薩克族的勇士不怕累,更不怕流血!”

穆爾紮靜靜地看著這兩名年輕人,在靜靜地吸著紙煙。他是不是覺得自己已老了,還是認為,此戰勝負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