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去了過去插隊的地方。村子擴張到新修的快速路旁。村頭那片鐵姑娘的棉花試驗田變成了一排排樁基地,那棵老柿樹不見了。當年組裏的一個男知青每到傍晚想家,就去樹下吹笛子。幽怨的笛聲幾乎要招來狼。
大隊長接待了我們。他過去追求過我,直到弄清紮根農村一輩子隻是個口號才罷手。他開來一輛切諾基,說,先陪我去縣裏買農藥,回來你嫂子就做好午飯了。進了縣城東街,馬路上的人橫衝直闖,大隊長使勁按喇叭,沒人讓路。他搖下車窗罵一個老漢,你連農村的豬都不如。豬聽見都知道讓路。我和小桑大笑。大隊長的手機響了,他聽了一句大吼,繼續綁著,啥時候交罰款啥時候放人。電話那頭說,大冷天把人凍死了咋辦。他吼,怕死就交錢。我小心問,誰犯事了?大隊長說,狗剩子,你走時他還穿著開襠褲。現在都生了四個娃,最近他老婆又懷上躲到了到娘家。我叫人把狗日的捆到村委會院裏的樹上,不信他老婆不乖乖回來。我明白了,怪不得我們剛進村就被他拉到縣上,是怕我們看見他暴政的一麵。豈不知我也是超生婦女眼中的釘子。大隊長的手機又響了,坐在旁邊的我聽得清清楚楚,裏麵說,老祥叔的媳婦從廣州回來了,是先做孕檢,還是放了祥叔老兩口。大隊長說,狗日的早幹啥去了,入秋就叫她回來孕檢,硬是拖到這會兒。現在房也被推了,人回來頂啥。先安排他們一家住到村委會,等開春再給狗日的蓋。他關了手機得意的說,明年的油錢修車錢都算有了。小桑問,你這車也是計生罰款買的吧。他咧下嘴說,一年上一個台階,最早是自行車,後來是摩托,今年春天才換成切諾基。
到此時我徹底明白,農村的褲帶下工程也是荊棘叢叢。土皇上濫用計生政策,隻要年年不突破生育指標,一票否決權就抹不掉官位。至於用什麼邪門歪道讓育齡婦女就範,各有各的高招。大隊長就用過跟蹤、蹲守、線人、揭瓦推房、牽牛裝糧食、關老的釣小的,甚至綁人的下三濫。用他的話說,不管住**,老子就封住他嘴巴。
哎喲,我肝兒疼。小桑看出我的厭惡,故意裝蒜。我拉了小桑下車。大隊長喊,不去家裏吃扯麵了?我捂住嘴搖頭。嘴裏一股鹹腥味,喝了人血一樣惡心。
恍惚中過了一年。偏又在商廈擁擠的櫃台前碰上了咪咪。這次不是她一個。除了女兒晶晶,最趾高氣揚的是她男人。他抱著孩子,臉上的得意無法形容。咪咪兩眼笑成一線天,拽著我說,我有兒子了,叫天賜。她扒開繈褓露出嬰兒的小臉。天賜眉心點著胭脂紅,不大的兩眼閃著黑光。我一眼看出這孩子不是善茬。天賜問世之前有五條小命墊底,日後定有凶光之災。溺愛會讓他不可一世,驕縱注定他桀驁不馴!我雙手合十對咪咪說,上天賜給你兒子,同時也賜給你無盡的苦難,多修橋鋪路,積德行善吧。咪咪不高興的撇撇嘴,說什麼呢。拉了女兒就走。我咬定主意:懲前毖後,絕不手軟。我意念指揮小桑絆倒晶晶。在晶晶撲地呲牙咧嘴哭時,我趕過去哄她。咪咪返身衝來拉女兒。我一把抓住咪咪的胳膊說,生之必養之,養之必教之。你聽好了,若過份嬌慣天賜,你將不得善終。古今例子多不勝數,前車可鑒。咪咪竭力睜大眯縫眼,問,有那麼玄乎,你說一個我聽聽。我看看不遠處咪咪的丈夫和眼前哭泣不已的晶晶說,有一個囚犯被拉上刑場前,要求最後吃他娘的最後一口奶。他娘解開懷,露出稀癟鬆垮的乳房,他兒子上去一口咬掉*。被人撕扯開時,囚犯張著滿嘴的血哭喊,娘,我偷第一根針時,你為啥不打我。我現在要被砍頭了,你還給我奶吃。都是你縱壞了我。我恨你,娘。
咪咪臉氣綠了,她丟給我一句:少邪行,起身給我個大屁股。
我蹲在原地沒動,恨得咬牙,不聽古人言,吃虧在眼前。小桑拉我一下說,剛過去個人,像是歐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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