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牌去了。過去見了麻將忘了爹,現在更是豬娃子掉進紅薯窖,比神仙還快活。隻有女人,苦兮兮的思念塵世的親人。
那也是一種活法,他不忍你獨自孤單,拋棄花花世界來陪你,也算是回報你當年的苦戀。我那天見你女兒了,穿的很時尚,說起你也沒有眼淚,你就別瞎操心了。
小桑煩躁的在墓地四周踱步,末了說,打住吧,到處都是女人的呻吟,我耳朵都起繭子了,能給我講個笑的故事,讓我樂一樂。哈哈哈那種。小桑的尖叫驚起草叢中一隻歇窩的老鴰,它忽閃著黑翅膀,鴰兒鴰兒叫著飛走,嚇得三個女人一愣。
我拍拍手上的土說,我講一個吧。有個女人做了紮管術後,半年都直不起腰。非說大夫把腸子跟輸卵管縫到一起了。後來女人去醫院做B超檢查。她躺到檢查床上,褲子褪到恥骨處,滿是妊娠瘢的肚皮像是馬賽克。大夫塗上潤滑劑,用超聲探頭在馬賽克上劃拉了幾圈,說,起來試試。女人直起腰走了幾步,高興的說,你給我熨平了?好了。小桑說,愚蠢的女人,不好笑。我不甘心,隻好再講一個。有個小女孩四歲時,她媽生了個小弟弟。全家人圍著衝天滋尿的弟弟笑成一團。小女孩扔下積木擠到床邊說,都怪我小時候跑太快了,把小雞雞跑丟了,讓他撿著了,成了你們的寶貝。小桑說,得了,你三句話不離本行。歐英,本該在您墓前灑下一掬傷心淚,可是該死的老堂叫人哭笑不得。打擾您了。小桑拉了我,在狼狗的吠聲中離開。
要讓女人離開血淋淋,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不要進圍城。小桑在路上發著牢騷。我說不對。沒有亞當夏娃,這個世界將是混沌一片。人類的繁衍過程就是腥風血雨的搏鬥,母雞下蛋還疼的咯咯亂叫,何況人生人那樣巨大的工程。小桑說,我不想再看到半點帶紅的東西,我要回到幹淨、一望無際的沙漠去。我抓住她胳膊說,小桑,黃河水有多長,女人的故事就有多長,不要著急走,等天亮了,我帶你去個地方。小桑不說話了,靠在公交車的椅背上打盹。
初夏日,天高氣爽,眼前的草坪綠意盎然,小操場上,有黃色的蹺蹺板,紅色的秋千凳,原木搭就的攀爬架。最奪人眼目的是一座有滑梯的魔宮,和一幢紅牆綠瓦的小二樓。
小桑長長舒口氣說,這兒真好,象童話世界。是家雙語幼兒園吧。
我搖頭說,這是一家自閉症康複訓練中心。來這的孩子都是被諾亞方舟拋棄的不幸兒。所有的家長從得子得女的幻夢中清醒時,淚哭幹了,心揉碎了,才迫不得千裏迢迢,抱著最後的希望來這裏接受訓練。走吧,我帶你進去。
小桑歡笑的臉突然陰沉下來,她懊喪的說,我以為今天可以開開心心玩了,誰知還是賺人眼淚的地方。我聽說過,自閉症也叫孤獨症,是一種神經係統失調導致的廣泛性發育障礙,得此病的孩子是終生需要侍奉的怪神。
別胡扯八道,看校門口。我碰一下小桑。
兩個長的一模一樣的男孩被倆老太太緊緊牽著走進來。我捅捅小桑說,看見這對雙胞胎了嗎,他父母都是中國最高學府裏的教授,可是生的這兩兒子,卻成了父母最大的痛。七周歲了,不會說話,不會跟人交流,生活不能自理。巨額培訓費迫使他父母不敢放棄工作,隻好請來奶奶姥姥,各帶一個參加康複訓練。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他爸爸一件背心穿了七年,上麵全是汗浸爛的窟窿眼。小桑皺起眉頭說,從他們臉上一點也看不出弱智,怎麼會呢?又衝進校園一個虎頭虎腦的男孩,他媽媽手裏提著塑料水壺、嵌畫板之類的零碎,在後麵追的紅臉漲脖子,汗津津的額發粘在眼角,頭頂一片白發令人觸目驚心。
這女人不過三十五歲,為兒子愁白了頭發。我悄聲對小桑說。一個保安走來轟我們,你們如果不是家長,請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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