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嘴唇和斷牙沒能阻止範小兵當傘兵的熱情,倒是老範阻止了幾天。他帶兒子去醫院的路上就決定,不能讓這小子再鬧下去了。他決定把範小兵看在身邊。在學校裏他管不著,回了家就他說了算。他逼著範小兵跟他學做醬油,老範一直都說,範家的醬油是祖傳的,後繼不能無人;出門賣醬油也把範小兵帶上,算算帳收收錢,總比讓他一天到晚亂跑強。兩個星期以後,範小兵又自由了,老範發現整天把兒子拴在褲腰帶上,牛沒人放了。現在牛正是吃青草的時候,兩天聞不到青草味頭就耷下來。老範隻好狠狠地教訓了範小兵一頓,又讓他去放牛。
賣醬油範小兵也沒閑著,他從錢袋裏前前後後摸了四塊三毛錢。他把錢藏到我家的時候,臉上儼然是傘兵的表情了。快了,快了,已經穿上大半條褲子了。他跟我說:“我很快就有真正的降落傘了。”
真正的降落傘?
“等兩天,會讓你見識的。”
我等了兩天,看到範小兵從家裏偷出了一條床單。
“就這個?”
他鄭重地點頭。有從口袋裏摸出幾條繩子,讓我和劉田田幫幫忙。
按照他的要求,我們在放牛的時候幫他做成了降落傘。把床單的四個角分別用一條繩子紮起來,然後四根繩子的另一頭再扣在一起。弄完了,範小兵抓著繩頭向前跑,有那麼一下子床單膨脹起來,但是跑幾步就纏在一起在地上拖了。顯然是失敗了。範小兵不服氣,又試了幾次,還是沒起色。怎麼回事?他問我們。我們哪裏知道。劉田田頭腦一亮,說,不是想讓床單膨脹起來麼,用樹枝撐著。我們就找了兩根既細又直的紫穗槐枝條,交叉著和床單四角綁在一起,這樣即使沒風,床單也是膨脹起來的。又試了一次,降落傘已經能夠離開地麵了,隻是範小兵奔跑的速度和時間都有限,降落傘在空中飄揚了一會兒就墜地了。
我們同時想到了牛。
拴在牛尾巴上,牛比我們都能跑。要範小兵家的黃牛,我們的水牛太笨重。我們把降落傘綁在了黃牛尾巴上,範小兵抽了一鞭子,黃牛悶著頭向前跑,降落傘飄起來。就在那個花床單越升越高的時候,噗的掉了下來,黃牛不跑了。它忘了疼。我們興奮的叫聲的另一半,也跟著發不出來了。我想我是見識了降落傘,可惜隻壯觀了半節地那麼遠。範小兵還想再抽它一鞭子,我說沒用,你總不能跟著它一直抽下去。
第二天範小兵帶了一掛小鞭炮。“綁在牛尾巴上,”他說。“我就不信它還能停。”我和劉田田明白了。村東頭的小壞孩玩過這個。過年的時候,小壞孩把鞭炮綁在鄰居家的牛尾巴上,點著了,那頭牛嚇得一口氣跑了十裏路才停下來,差點累得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