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皆畏死,可死後的世界究竟怎樣,又有幾人能夠知曉?
雷立的腦中,一片迷茫的混沌,靈魂深處異常的火熱,仿佛一種莫名的力量不斷的簇擁、推搡著……
“大雷哥,你可別死啊,嗚嗚——”雷立的耳邊突然響起稚嫩的童聲,這個聲音仿佛從他的內心最深處傳來,由細微到清脆,最後變得非常清晰。
恩?怎麼了?雷立緩緩的睜開眼睛,入目的卻是兩張髒兮兮的小臉蛋,臉上的髒灰都被淚水衝的一道一道的,憋著小嘴,可憐兮兮的樣子。
頭疼!一種痛徹心扉的疼痛突然從腦中傳來,仿佛有裏麵有一隻小怪獸在不斷的橫衝直撞,欲要撕裂頭皮闖出一般。
怎麼回事?我不是死了嗎?雷立閉上眼睛,黑虎堂老大那驚詫猙獰的臉、熾熱腥臭的鮮血、震耳欲聾的手雷轟鳴……一幕幕仿佛電影膠片一樣在他腦中掠過,那樣的清晰和真實。
漸漸的,腦中的疼痛略微減輕了些,雷立把雙手撐在地麵,用盡全身的力氣,掙紮著、勉強的直起上身,整個人頹然坐在地上,不住的大口喘著氣。
在路邊垂死的孤兒,慈愛威嚴的義父,叱吒上海灘的孤狼,忠肝義膽的兄弟們,拚盡最後一滴血誅殺黑虎堂三兄弟的複仇殺手……一切隻不過是一個夢嗎?雷立暗自努力的回憶著,風水流年之間,迷茫記憶之中,一朝朝、一幕幕的酸甜苦辣與悲歡離合。
周公夢蝶,誰能在這迷離的幻境中,確切的區分真實和虛幻?
良久,雷立終於再次睜開雙眼,眼前兩個小家夥咬著嘴唇,正忐忑不安的看著自己。
“大雷哥!你終於醒了。”兩個小家夥歡快的撲在雷立的身上,撞的雷立酸軟的身體一震顫抖。
我這是在哪裏?雷立環顧四周,卻見全是破敗的殘磚斷瓦,淩亂的幹枯敗草,架著破鍋的黃泥巴糊成的破舊灶台,空氣中還飄來陣陣嗆鼻子的酸臭味道。
“咳咳——”雷立猛烈的咳嗽了一陣,疑惑的看著撲在自己懷裏的兩個小孩子,一個男孩一個女孩,皆八九歲的樣子,長的倒是機靈,就是一身的衣服太髒舊了,油光發亮,到處是洞,還堅挺的裹在身上。
“我這是在哪裏?你們是誰?”雷立看著兩個小家夥,說出了心中的疑問。
“我們是誰?”兩個小家夥一下子跳了起來,麵麵相覷了一陣,幾乎是異口同聲的說,“完蛋了,咱們大雷哥的病大發了,肯定是昨天晚上燒糊塗了!”
“大雷哥!俺是曾紅啊!”小女孩委屈的說。
“大雷哥!俺是曾明啊!”小男孩同樣委屈的說。
“哦,小紅和小明。”雷立笑著點了點頭,卻猛的一個激靈,愣在了那裏。
我是誰?我剛才明明死了的?投胎了?轉世了?這裏怎麼看也不像是閻王殿的樣子,反而像上海城東的那個破土地廟。
“完了,這次大雷哥真的要死了!”兩個小家夥看雷立皺緊眉頭仔細思索的樣子,又撲到雷立的懷裏,大哭了起來。
“死個屁?給老子安靜點!”雷立被這兩個家夥哭的煩了,大吼了一聲,震的自己胸腔生疼,又咳嗽起來。
兩個小孩嚇了一跳,腦袋歪在一邊,表情疑惑的看著雷立。
“我這是——”雷立靜了靜心神,仔細的打量著自己,一身破不留丟的大袍子,一點都不合身,灰布褲子上布滿了一塊一塊的大補丁,赤著腳,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滿是髒兮兮的灰塵和汙泥。
完全是一個乞丐的打扮,難道我又做回乞丐了?雷立痛苦的回想著‘前世’被義父收養前的總總遭遇,去飯館討飯被夥計打出來,蹲在有錢人家的門口被人家放狗咬,好不容易在路邊撿到半塊有些發黴的饅頭,還被年齡更大的乞丐搶了去……
沒想到,這輩子,又當上乞丐了。雷立苦笑一聲,掙紮著想站起身。
“別動!大雷哥,你有病,要好好躺著養。”小女孩曾紅見了,忙用力把雷立壓回去,力量不大,卻弄的雷立又是一陣瘋狂的咳嗽。
“對!”曾明一本正經的說,“雖然你被燒糊塗了,但是我們還是要照顧你,上個月路邊的那個狗皮道士是咋說的來著,我想不起來了。”
“哎呀,哥!你真笨,他對大雷哥說什麼‘君有疾在屁股,不治將恐深’,當時咱們還誰都不信呢,現在果然應驗了吧,從屁股伸到腦袋了。”曾紅揚起小腦袋,似乎對自己的記憶力十分驕傲,可轉瞬又憋起了嘴,眼淚汪汪的。
“要是大雷哥死了,咱們倆可咋辦啊?”
“就是,就是。大雷哥照顧我們這麼久,我可舍不得他死掉!”
“要是真死了咋辦?咱倆都買不起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