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事情最能體現耀邦博大胸懷和自覺執行民主集中製。那是在1981年9月,中央召開各省、自治區黨委第一書記座談會,討論加強和完善農村生產責任製問題。耀邦講話以後,很多省市委書記都表態讚成,但當場有位省委書記明確表示持有異議,他在講了一大堆理由後明顯帶有情緒地說:“我們那裏情況特殊,不能搞聯產承包責任製!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這位省委書記發言之後,會議氣氛顯得有點緊張。盡管耀邦當時非常急切地要推動農村改革,也滿心希望在黨內高層能達成共識,但當他聽完那位省委書記的意見之後,平靜地說,各位如果對聯產承包責任製想得通,就做,想不通,允許你再想一想。那位不同意的同誌也可以“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嘛,讓實踐來證明哪個辦法好,你們看這樣行不行?耀邦的一席話,讓整個會議的氣氛輕鬆下來。大家都感到心情格外舒暢。久違了的黨內民主終於又回來了。會議過後沒多長時間,那位省委書記通過學習和實踐,主動放棄了自己的意見,在本省農村積極推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
類似這樣的事情還很多。他明確講過,在一個領導班子裏,沒有一點不同的聲音,是不正常的。鑒於曆史上我們黨內曾經出現過違背民主原則,壓製不同意見,甚至因發表不同意見而罹禍的經驗教訓,耀邦鮮明地提出對持不同意見的同誌要堅決執行“四不主義”即:不抓辮子、不打棍子、不戴帽子、不裝袋子(不進檔案)。從來沒發生過,至少是我沒聽說過,因為某個幹部向耀邦提了意見,他就發脾氣或者打擊報複將其調離崗位的事情。
今天,在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時候,黨的領導機關和幹部尤其要敢於並善於聽取不同的聲音,鼓勵並歡迎來自群眾的批評,即使很尖銳、很難聽,也要耐心地聽、認真地聽,從中汲取營養。
寫到這裏,我又想起一位有爭議的領袖人物斯大林。1928年4月,他說:“如果你們要求他們的批評百分之百的正確,那你們就會取消任何自下而上的批評的可能性,任何自我批評的可能性。正因為如此,我認為即使批評隻有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的真理,也應該歡迎,應該仔細聽取,並考慮到它的好的地方。再說一遍,否則你們就一定會把成千上萬忠實於蘇維埃事業的人們的嘴巴堵住;他們雖然還不大善於批評,但他們說的卻是真理。”有人會問:斯大林說得這麼好,他自己做得又如何呢?正好,我在報上看到鄭連根寫的雜文《社會要有容納“尤金娜”們的氣量》,其中有一段寫道,斯大林偶爾在廣播裏聽到了尤金娜演奏的莫紮特《第二十三鋼琴協奏曲》,很喜歡,於是打電話到電台索要。但是電台並沒有這首樂曲的唱片,他們不過是實況轉播了一場音樂會而已。可是他們不敢向斯大林說出真實情況,於是隻得連夜召集尤金娜和樂隊為斯大林“特別錄製”。當時,除尤金娜之外的人都被嚇壞了,指揮根本無法工作,連換了三位指揮才把這張唱片錄完。不久,尤金娜收到了一個裝有兩萬盧布的袋子。有人告訴她,這是在斯大林的明確指示下送來的酬金,尤金娜不但不對斯大林的賞識表示感激,而且還寫信把斯大林給臭罵了一頓。她在信中說:“我將日夜為你祈禱,求主原諒你在人民和祖國麵前犯下的大罪。”據說,等斯大林讀到這封信的時候,有關部門把逮捕尤金娜的命令都擬好了,隻要斯大林“稍微皺一下眉頭”,他們就能叫尤金娜“消失得無影無蹤”。可是,“斯大林一言不發,默默地把信放在一邊。……尤金娜什麼事也沒有。”更有趣的是,當後來斯大林被發現已經死在他的別墅裏的時候,唱片機上放著的正是尤金娜演奏的莫紮特鋼琴協奏曲。
我鄭重申明,我引用這段記載,無意為斯大林的錯誤辯護,他的功過自有世人評說。我隻是想說明,在這件事情上斯大林的言行是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