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司馬懿觀望天象以後,驚喜地大聲叫道:“孔明死了!”
他召來兩個兒子與左右大將,極為興奮地說道:“我剛才觀察北鬥七星,見七顆星中最大的那顆星光較以往昏暗,七星的位置已亂,今晚我確實不曾看錯,孔明肯定已經死了!”
眾人聽得屏息噤聲。孔明雖是他們的宿敵,然而一旦聽到他已不複存在,反而使人驟然感到莫名的惆悵。司馬懿盡管也對孔明的死感到寂寥,但反觀自己身體尚堪稱硬朗,又想起多年來夢寐以求擊敗蜀軍的宿願,不覺越發鬥誌昂揚,他奮力一拍劍柄,大聲喝道:“傳令各營,準備發動總攻,此番定要將蜀軍一舉殲滅!”
司馬師、司馬昭見父親如此興奮,反而有些猶豫不決,“父親!請等一等。”
“你們為何阻攔我?”
“父親不要忘了前車之鑒。孔明懂得八門遁甲之法,又善用六丁六甲之神,難說他不會使天象也顯出奇變。”
“胡言亂語!他即便能用呼風喚雨、顛倒晝夜之術來欺瞞世人,豈能將那天上明晃晃的星象移動!”
“倘若孔明真的已經死去,打敗蜀軍則為早晚之事,何須如此匆忙?不如先派夏侯霸去五丈原探探敵陣動靜更為穩妥。”
諸將也都覺得二人言之有理,司馬懿本來就認為自己的兒子不同凡響,對他們的據理反駁反而覺得高興,於是欣然應允道:“嗯,你們說得也有道理。夏侯霸,你且去看看蜀營中有何動靜,小心不要驚動敵人。”
夏侯霸領命出帳,隻帶了二十餘騎隨從,便飛馬踏著曠野上的露水,向秋夜中的五丈原疾馳而去。
蜀營的外圍防線由魏延負責防守,但此時包括魏延在內,這支擔任前鋒的人馬中尚無一人知曉孔明已經辭世。
隻是魏延昨夜做了一個怪夢,使他今天整日感到惴惴不安。午後,他邂逅偶然前來的行軍司馬趙直,談及此事,趙直笑著答道:“此夢是個大吉之兆,你何須煩心,倒是應該慶祝才是。”
魏延聽說是個吉夢,心中頓時轉憂為喜。
他所說的怪夢,是夢見自己頭上忽然生了兩隻角。趙直聽說之後,立刻爽快地為他解夢道:“麒麟頭上有角,蒼龍頭上亦有角,凡俗之人若做此夢乃是凶兆,但像將軍這般大智大勇之人,夢見頭生雙角則是大吉。因為依卦象而言,麒麟、蒼龍皆為變化升騰之象。如此看來,將軍今後必會飛黃騰達,位極人臣!”
趙直辭別魏延回營途中,正巧遇到了費禕。費禕問他從哪裏來,他如實回答道:“我方才去魏延陣中,見他愁眉不展,便問他為何心中不快。他說夢見自己頭上長出了雙角,我於是為他解夢化愁。”
費禕聽完他對魏延解的夢,緊緊追問道:“你對他解的夢可是實話?”
“哪裏!魏延做的其實是個凶夢,此人前途堪憂。但我恐直言相告,反會招他見怪,故信口編造麒麟、蒼龍變化升騰之說,虛與委蛇而已。”
“你何以知曉此夢不是吉兆?”
“‘角’之字形,乃刀下用也。他夢見頭上長角,實為頭上用刀,豈非大凶之兆!”
趙直說完,微微一笑,辭別費禕,向自己營中走去。
趙直剛走出幾步,費禕又急忙追趕上來,鄭重地叮囑他道:“此事拜托你不要再對任何人說起。”
“啊?何事不可對人說?”
“就是方才你說的魏延那個夢。”
“放心吧,絕不亂說。”
費禕當晚來到魏延營中,隻字不提自己午後遇見趙直之事。他對魏延說道:“我今日來此,非為他事,乃是要將一件大事告訴你:丞相昨夜三更已經辭世。”
“啊?是真的嗎?”
魏延盡管一直對孔明懷恨在心,突然聽到這個消息,也不免愕然失色。待他定下神來,立即問道:“何時發喪?”
“丞相特意留下遺囑,囑我們暫不發喪。”
“丞相走後,軍權誰來執掌?”
“楊儀受丞相之命,現已接掌軍權。至於用兵秘法,丞相已在生前全都傳授給了薑維。”
“傳給那個黃口小兒?好吧,此事暫且不提,可那楊儀本為長史,不過是個文官,現在即便孔明死了,還有我魏延在,那楊儀隻需為丞相扶柩回國擇地安葬足矣。我自會統率五丈原的大軍打敗司馬懿,豈可因死了丞相一人而懈怠國家大事!”
魏延氣焰甚為囂張,見費禕對他並不反駁,越發猖狂得口無遮攔,“想當初,孔明若是一開始就采納我獻的計策,蜀軍現在早已攻入長安了。但他向來容不得我,葫蘆穀一戰,我險些被燒成焦炭。如今他既已故去,陳年舊事我也不想再提。然而我魏延官任前將軍、征西大將軍、南鄭侯,那楊儀不過是個長史,豈能讓我對他俯首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