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篇外餘錄(2)(1 / 3)

《三國誌通俗演義》正文中經常可見對孔明風采的這種描寫:“身著鶴氅,頭戴綸巾,手持白羽扇,端坐於四輪車上。”這種極富神韻的詩化文字說得直白些,便是“總是戴著麻布帽子,身穿白棉或白麻衣衫,坐在裸木製成的乘輿或四輪車上”。如此描述,不難使人窺見其生活簡樸之一斑。

他初時未得子嗣時,曾將其兄諸葛瑾的次子諸葛喬收為養子。諸葛瑾身為吳國重臣,將兒子送去蜀中過繼給弟弟,自然事先獲得了主君孫權的首肯。

諸葛喬兼具叔父與父親各自的優點,不孚重望,官至蜀國駙馬都尉,亦曾隨養父孔明出征,隻可惜二十五歲時竟病死了。

孔明家中從此又複歸寂寥冷清,直至他四十五歲時,才得了嫡子諸葛瞻。晚年得子的孔明何等歡欣喜悅,當不難想見。

諸葛瞻幼時便才氣橫溢,孔明於建興十二年(公元234年)致其兄諸葛瑾的信中曾寫道:“瞻今已八歲,聰慧可愛,唯嫌其早成,恐日後不為重器。”即使對於年方八歲的兒子,他也是站在國家的角度進行觀察審視的。孔明於寫此信的當年病歿於征魏疆場,其留下的遺墨中,亦有一封給諸葛瞻的《誡子書》。

此後,諸葛瞻於十七歲時與皇妹結婚,被任為翰林中郎將。父親生前的德行一直庇護著諸葛瞻,以至當時蜀廷但凡施行善政,國人便說乃諸葛瞻所為。然而,這種名聲似對其過於溢美,孔明生前便對其下過定論:“此子恐日後不為重器。”其父此言一語道出了諸葛瞻的真實資質。蜀國滅亡時,諸葛瞻戰死沙場,時年三十七歲。諸葛瞻之子諸葛尚當時年僅十六七歲,也長驅深入魏軍陣中,奮戰而亡。

盡管孔明的兒孫皆未成為國家棟梁,但他們共殉國難,並未辱沒先人的英名。

相傳諸葛尚的下麵還有一個幼弟,但迄今未見此人的傳記。又有一說孔明尚有母係親屬,但此說真偽難辨,今日已無從考證。

孔明一族原本隱逸於草野庶民之中,到了三國鼎立時代,諸葛氏一門便出了三位將相,且分別仕於蜀、魏、吳三國朝廷,可謂一大奇觀。

除了孔明仕蜀、其兄諸葛瑾仕吳之外,尚有一位仕於魏國的堂弟諸葛誕,此人較少被人言及。《世說新語.品藻》中對其曾有記載:“諸葛瑾弟亮,及從弟誕,並有盛名,各在一國。於時以為‘蜀得其龍,吳得其虎,魏得其狗。’”

其中對諸葛誕的評語似過於苛刻,其實諸葛誕出身於諸葛氏另一分支,早已仕魏,為獨當一麵的大將。因為他與兩個堂兄之間不如孔明與諸葛瑾那樣親近,故《三國誌通俗演義》中對他的著墨不多。隻因其在司馬氏奪取魏國天下代之以晉之後,曾起兵反叛,最終戰敗逃逸,故在晉人筆下遭此惡評。

關於諸葛誕的事跡,其實值得一書的不少,隻是因為過於偏離正題,本文不再詳述。至於孔明死後蜀國的變遷,容筆者後文再行略說。值得一提的是,孔明死後三十餘年間,蜀國之所以並未遭到別國的侵犯,筆者以為即使將此全部歸功於孔明遺法餘德的蔭護,想必也不為過。

賴山陽在其《題仲達觀武侯營址圖》一詩中寫道:“公論莫如出自敵仇。”此語實為至理名言。據說司馬懿曾站在蜀軍撤走後的營地,讚歎孔明道:“此人真乃天下奇才。”賴山陽的詩自是對此有感而發,更不啻向世上專擅對孔明信口胡言之人下的封口令。

然而,如能容筆者略陳管見的話,我則想說:司馬懿讚歎孔明是天下奇才,我卻認為他是一位偉大的凡人。世上鮮有像他那樣忠貞實在之人,他絕非孔孟般至聖至賢的完美之士,亦非特立獨行的血性硬漢,隻不過他的平凡與世俗的平凡有著天差地別。

相傳每當他移師駐防異地時,必於建築營舍的同時,令人在附近空地上播撒蕪菁(又名蔓菁)的種子。這種蕪菁不拘春夏秋冬,四時皆能生長,且對土壤並無甚要求。其根、莖、葉均可生吃熟食,是取用方便的絕好副食品。

對如此細小瑣事考慮得如此周全,那些所謂豪放英武的大人物是絕對做不到的,隻有腳踏實地一絲不苟的人,才會想到這一點。遠征營地通常缺少綠葉蔬菜的營養,種植蕪菁無疑於極大地增強了軍隊戰鬥力。而當人馬向前推進時,舍棄田野中的蕪菁不會令人惋惜,來到新營地後,也可再行種植采集。如此一來,蜀軍在各地種植蕪菁,以致其不斷繁殖,成了地方百姓的日常食品。據說在今天蜀中的江陵一帶,人們仍喜好食用蕪菁,當地民眾稱其為“諸葛菜”。

另一則有趣的故事,說的是蜀亡於魏之後,東晉桓溫又入蜀中征討成漢。來到成都後,他聽說有一位年逾百歲的高齡老翁,熟知後主劉禪時代的世事,於是將老翁喚來問道:“聽說你已百歲有餘,既然如此高齡,想必知曉諸葛孔明生前之事。你可曾見過其人?”

老翁一聽,頗為自豪地答道:“見過,當然見過。那時我還是個年輕小吏,自然記得相當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