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舟笑著應承,識趣的站到已經是一邊的更邊。
仵作一看便極有經驗,翻來覆去一寸一寸檢查屍體,不敢有絲毫細小傷口的疏漏。眼耳口鼻乃至皮下的出血量一一記錄在冊,大抵是用來對照比對,以作初步判斷。口腔指縫胃液,也都做了取樣,部分放入的溶液,胡舟也不清楚其成分,滿禪房的人都在等著結果。
鬥指東南,維為立夏,萬物至此長大。但自立夏起,雷雨也相繼增多。
脫了手上的魚皮,小心放好,仵作對錢豹稟報也無有意避諱,帶著常年與屍體打交道特有的低沉沙啞,呈述道:“錢捕頭,死者身上並無其他傷痕,指縫潔淨,可見死前也未經過掙紮打鬥。至於說所中之毒,老朽一時也不能確定,但僅憑死者胃中殘留的凝腸草汁,去毒死頭耕牛也是輕而易舉。”
凝腸草,生長在絕壁之畔,莖細葉少似齒,極易分辨,含劇毒。卻有非常醫師取之少量入藥,以毒攻毒,或有奇效。所以,這條線索聊勝於無。
沒有重大發現,意味著寺內所有僧人皆不能洗脫嫌疑。錢豹命差役,將先前盤問過的和尚,重新再問一遍,事無巨細,不得有遺漏。
有一眾小沙彌作證,胡舟反倒是洗脫嫌疑的第一人。
看著重頭捋一遍,依舊一無所獲、焦頭爛額的錢豹,仵作陳平欲言又止。
一直審視眾人的錢豹,自然不會錯過這一幕,急忙道:“陳伯若是有什麼發現,盡管直言便是。”
陳平猶豫了片刻,最終說道:“這世上可叫人見血封喉,七步斷腸的毒藥不是沒有。但中毒到毒發總需要時間過程,七步斷腸不也有七步?死者不曾受製於人,中毒之後卻全無痛苦掙紮的跡象,不合常理。”
“何況,死者生前也是極擅用毒之人。”
一句不合常理、極擅用毒,便是陷入山重水複無路錢豹的柳暗花明,他不確定道:“陳伯是說,圓融大師不是他殺,是自殺的?”
陳平低頭,回道:“小的隻是個仵作。”
“可逞凶之人,若是先迷暈了師叔,再喂食毒藥,師叔一樣不會有痛苦反應。”有僧眾質疑道。
錢豹看向不該有此疏漏的陳平,後者斷然道:“如果死者死前處於昏迷狀態,必然血脈虛浮無力,被強行灌下毒藥,依照凝腸草藥力,雖然致死,卻絕不會有七竅流血之症。何況據老朽查驗屍體,死者並無中過迷藥的症狀。”
來回在禪房走動,厚重的檀香味似沒有半點凝神靜氣功用,末了聽到錢豹不敢置信的猜測:“或者大師不是自殺,是以身試藥?”
一些人起先錯愕,隨即恍然,連帶著都對死者流露出些許的敬佩。年紀稍小的沙彌,幹脆放聲大哭。
留下兩個衙差,錢豹急忙帶著陳平與其他差役回公門稟報。
胡舟掩飾好藏在眼底的疑慮,他不信這個曾經酒後失言,人生不過三萬六千燒雞的和尚,會吃飽了撐的,以身試藥?
隻是如果不是,仵作的話又皆在理,胡舟一時也找不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