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我為什麼要提起在《北京晚報》登文章這件事呢?其實是老黃曆了。方朵朵的爸爸後來倒是經常讓方朵朵帶話給我,說如果有新作,他再幫我推薦到報刊上發表。我謝過他的好意,悶下頭,決定靠自己打江山。揪著方朵朵爸爸的衣角登場有什麼意思呢?可是不揪著人家的衣角,我發現事情變得困難了。我寫得很勤,很猛,用廢寢忘食來形容都不為過。一年前我用狗蛋的錢到中關村電腦市場買了一台東芝手提電腦,我對付掉一堂堂課,餘下的時間就坐在那裏敲敲打打,弄出一大堆漢字來。我寫了又寫,但沒有人買賬。我有些苦惱,差點都動搖了,差點又讓方朵朵把稿子帶回去給她爸爸了,突然就接到那家雜誌社的來信,說你的大作已采用,擬發今年第三期。峰回路轉,還“大作”了一下。

事實上說來說去我還是沒說到點子上。在《北京晚報》刊了一篇散文對我來說如此重要,我的人生可能就此要拐個彎了。我對方朵朵說,經濟我興趣不大,我從來就沒有興趣,既然沒興趣估計也難成大器,我想當作家,一流的大作家,能進入文學史的大作家,比你爸爸偉大的大作家。方朵朵說,酷斃!我說,當個作家缺經曆與閱曆怎麼行,所以我想趁年輕先出國留學,增長經曆與學識,然後再殺個回馬槍,回國來大紅大紫。方朵朵說,帥呆了!我說,這樣我就得準備考雅思,你知道我從鄉下來,英語很弱,所以我得找個地方惡補一下。方朵朵說,爽透了。

現在完全可以斷定是我害了我哥哥狗蛋。我挺痛苦的,萬箭穿心。李很響那家夥看上去粗粗的,心眼卻不壞,他使勁淡化事實,他說,這是兩回事,根本沒有因果關係。他還文縐縐地說,是非的標準存於每個人內心深處,是內心指使了一個人的舉止言行。

不管怎麼說,這安慰不了我,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

我在外麵找了一家一流的外語學校,專門招收渴望出國的人員,據說很管用,針對性實用性極強,而收費自然也高,每節課收費300元。我每星期去上四節課,每個月加上來回打的費得花五千多塊錢。我覺得這有點離譜了,處於猶豫不決中。狗蛋來電話時,我對他說了這件事。他馬上不假思索地說,很好,去,去讀它幾個月。然後他說,錢不是問題!我對他的這句話記憶深刻。錢不是問題!狗蛋真是吃豹子膽了,簡直說得氣勢如虹。我告訴他,不僅強化外語得花錢,接下去報考、辦手續、出國等等,那得花一大筆錢。他居然還是那句話,他說,錢不是問題!我親愛的哥哥親愛的狗蛋,他認為錢不是問題,可是為了弄錢,他終於還是出了大問題了。

李很響和郭金林把我帶到北京公安局。我懷疑他們在賓館中的身份,可是無法懷疑他們在公安局中的身份。很顯然他們從福州專程為我哥哥而來,已經得到當地公安部門的支持與協助。我哥哥肯定出事了,這是在李很響攔住我問我是不是許大力時就隱約感覺到的。可是,我沒有想到,我哥哥其實早被公安部門盯上了。李很響說,你哥哥智商不低,他實在是從事這一行的天才。高手啊!

我咀嚼著他的話,不知道他究竟在諷刺還是對旗鼓相當的對手表達敬意。按李很響的說法,我哥哥其實很有職業道德,所謂盜亦有道吧,我哥哥每次出手,一不殺人,二不貪婪,金額從來不超過三千元。他出手率很高,打一槍換一炮。兩年多了,他從這裏到那裏,泥湫一樣滑來滑去,好幾次已經危在旦夕了,最後還是無恙。李很響說,你哥哥是個勤勞的小偷,勤勞得像個不知疲倦的老農。我親愛的哥哥親愛的狗蛋,他這幾年看來是累壞了。如果我哥哥能夠一如既往地按原先的準則行事,我估計他不會出事。小金額,流動性強,公安就是盯上了,也不會真抽出一堆警力來對付他的,警察一年到頭忙那些殺人越貨的大案都忙不過來了。問題的關鍵就在這裏,我哥哥狗蛋終於一不做二不休,他來大的,半夜去一個台商家裏,一下子弄走人家72萬塊人民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