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月夜的夢3(2 / 3)

她還如饑似渴地看香港電影,讀言情小說,學人家的待人接物,品人家的兒女情長。她開始接觸男性,但還沒有考慮愛情婚姻。她要做一個自在的怪人。

1963年,結核病醫院來了一位戴著右派帽子的北京醫科大學畢業的醫生。那年頭,戴著右派帽子的人,如同南非的黑人和印度的賤民一般,是被入另冊的。在結核病醫院裏,這個年輕而有才華的右派,被許多人看得比結核病菌還可怕。“階級鬥爭為綱”的理論造就了人際之間的反常狀態,歧視、誣蔑、詆毀、迫害,一切過激的行為,不道德的行為,都被看成是“革命覺悟”。這位醫科大學的畢業生,自然受到孤立和極不公正的待遇。

不能說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胡友鬆跟那位右派也沒有什麼“共同語言”,但她和他,卻同病相憐——他們同樣被孤立、遭冷漠。胡友鬆同情那位右派,冒天下之大不韙,主動跟那位右派交談,給他送糧票。

一天,胡友鬆在醫院的林蔭小道上遇上了醫院那位可敬可愛的書記:“小胡,聽說你近來與那個右派來往密切,要注意啊!近墨者黑,近朱者赤。交朋友,要選思想好的。”

“書記,我完全懂得您的好意,我並沒有太近他,不過是為了‘救死扶傷’吧!”話語回答得很幽默。領導當然不滿意:你個胡友鬆,給你亮亮黃牌你不聽,說不定哪一天有給你亮紅牌的時候!

流言像風,不脛而走:“胡友鬆看中了那個右派,真沒立場。”“胡友鬆一表人才,居然去愛一個永世不得翻身的人,真傻!”

胡友鬆受了委屈,受了冤枉。她哪裏頂得住?她隻有哭,想用眼淚去洗清這不白之冤!

這樣的環境對於一個未婚的女子來說,的確是很難工作下去的。人,最怕別人不理解,怕別人誤會,更怕受到孤立,受到壓迫。胡友鬆隻有走,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事有湊巧。胡友鬆上護校時的一個同班同學在北京積水潭醫院工作,因家住結核病醫院附近,為了免卻上下班的奔波,願意跟她對調。胡友鬆喜出望外,即刻向院領導遞了報告。可是,她高興得太早,院領導不同意。不同意就是不同意,沒有更多的理由,也不必要說明更多的理由。

胡友鬆磨嘴皮,央求,左說右說,好說歹說。領導見她越急,越是冷靜安穩。這體現了領導者高明的領導藝術。

好在照應了中國的一句俗語:“事怕有心人。”胡友鬆為了離開結核病醫院,進入另一個環境,她不厭其煩,終於使厭其煩的領導無可奈何地開了綠燈。1964年,她終於調到了北京積水潭醫院工作,那是全國第一流的骨科醫院,其間薈萃著許多高才醫生。

胡友鬆興許是看多了言情小說,受了“郎才女貌”傳統審美意識的蠱惑,她一調到積水潭醫院,便墜入情網。男子是一個27歲的主治大夫,姓王,聰明英俊,極具魅力。他與胡友鬆,可謂一見鍾情。這時,胡友鬆已經25歲。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乃人之常情。幹柴遇上烈火,其勢不可遏。

他們愛得太深,愛得太癡,愛得幾乎忘掉了周圍的一切。雙雙去看電影、跳舞,平時彼此形同影子,隻要有幾個小時不見,彼此都會像失了魂魄似的忐忑不安。那天,胡友鬆下正常班到宿舍裏睡午覺了,王大夫因為手術拖延了下班時間,從手術室出來沒見到胡友鬆,急得連那雙血糊糊的手套都忘了脫下來,徑直往胡友鬆的宿舍裏跑,一衝進門便旁若無人地吻她,以至於使這個四人間的集體宿舍裏的其他三位女性大有意見。

事情被告到領導那裏,領導開始也沒把這事看得太嚴重,誰沒有過這狂熱的時候!何況事情發生在一個27歲的未婚男子和一個25歲的未婚女子身上。但是,事情並不因為領導的一時通融而成功。彩虹,是太陽和雨的女兒,但太陽和雨,也孕育著台風。

“看家具去吧!”那天,王大夫挽著胡護士的手,大有水到渠成,風雨無阻之勢。家具店裏,男主角慷慨激昂,挑這選那;女主角卻隻顧頻頻點頭稱是,待到盤算費用時,女主角更是變得默默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