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風雨黃昏11(1 / 3)

李宗仁病了,感冒引起肺炎,發燒超過39度。治感冒和退燒的藥已經吃過兩天,仍不見效,他半閉著眼睛躺在床上,臉色帶著一種異樣的紅暈。胡友鬆已經兩次向他提出,要掛電話到醫院請救護車來,或是用自家的車送他到醫院去,他都拒絕了。他以為再吃些藥,或許還能頂得過去。

李宗仁身體素質一向很好。自幼在桂林西鄉隨父母從事農事勞動,日曬雨淋,初受磨煉,考入桂林陸軍小學後,在學校又受過良好的體育訓練。他的單、雙杠和馬術都很高明,生性既沉著又勇敢,被學校裏的人稱為“李猛子”。後來幾十年軍旅生活,或行軍打仗,爬山涉水,或指揮作戰,勞力勞心,他都能應付自如。年輕時雖受過幾次傷,因為體質好,隨便用些藥物治療,也就康複了。至於年輕時就染上的胃病,時患時好,患時吃幾劑中藥湯,抑製一下作罷。1949年時,胃病複發,病情雖嚴重,但在香港也不是不可治療,隻因兵敗如山倒,局麵已不可收拾,隻好借胃病治心病,一去了之。到美國後,他的胃病已在哥倫比亞大學附設的長老會醫院作過很成功的手術,以後一直沒有複發過。隻是隨著年事益高,患了老年性氣管炎,發展到肺氣腫,治療總無法斷根。回國後,時有感冒和氣管炎發作,但他每每不肯去住醫院。就像前段時間住進301醫院“療養”,那麼好的條件,他也待不住,硬要回來。

胡友鬆每隔一小時給他探一次體溫,不僅不降,反而緩緩上升。

“德公,還是到醫院去吧。您這病,要輸液才能好的。”胡友鬆看李宗仁燒得難受,再一次勸他。

“再吃一次藥看看,你曉得我最討厭住醫院。”

李宗仁口氣依舊很硬。

一段時間以來,陳貴這個生活秘書,很少來過問李宗仁生活的事了。他每天隻是在他那辦公室兼臥室裏“上班”,看報或是與服務員聊天。李宗仁和胡友鬆,好在還可以互相關照,互相體貼。

胡友鬆到院子裏摘來一束鮮花。紅的玫瑰,白的茉莉,還有幾支秋海棠,用一個高腳瓷花瓶養著,放在李宗仁床頭的櫃子上。興許是勤雜工漫不經心,花枝顯得瘦弱,花朵也不豐腴,但畢竟是鮮花,是鮮花就有芬芳,就有生命。

胡友鬆是有經驗的護士,她懂得病人發燒的時候,應當適當地讓他多喝些溫開水。可李宗仁每每搖頭,不想喝。

“您吃些水果,好嗎?蘋果,梨,還是葡萄?”胡友鬆為丈夫的身體狀況著急。

“我隻想吃些不放糖也不放鹽的大米粥,或者玉米粥。”

“我這就去叫廚子做。”胡友鬆即刻下了樓。

李宗仁迷迷糊糊像是睡著了。他眼前走馬燈似的出現熟悉的人物;黃紹竑、劉裴、邵力子、黃琪翔、王光美……他看見他們各個的臉色都十分嚴峻,不像他剛從國外歸來時那麼歡愉,輕鬆,麵帶微笑。天,還是這片天;地,還是這塊地。人還是這些人,為什麼前後兩年時間,卻判若兩人?迷糊中,李宗仁沒能去尋找解釋的答案,卻被一陣難耐的胸悶所憋醒。

胡友鬆剛從樓下上來,無可奈何地對李宗仁說:“廚子找不見,問勤雜工,說是上街去了,不知是買菜,還是幹什麼。我想自己去做,可廚房的儲藏室鎖著,隻好等她回來了。”

“罷了,罷了!別再麻煩她。”李宗仁有些吃力地說,“我就照你的意思,喝些白開水吧!”

胡友鬆眼眶都有些濕潤了,她趕緊把丈夫扶起來,將那杯早已準備好了的溫開水,讓他喝了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