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仁和胡友鬆結婚後,養母不僅追著胡友鬆要錢,還追要著東西。征得李宗仁同意,胡友鬆就把這個藍背包送給了她。
一晃四年多過去,沒想到這藍背包又回到了她身邊。
“你養母兩年前就離開北京了。”那高個子說,“據我們了解,她會些武術,便到江浙一帶找她的‘師弟’鬼混,後來被趕走,就到西湖自殺了。”
“她的屍體被打撈上來時,當地公安人員在這個包裏發現了一張你的照片,並從另一件遺物中知道她是從北京南下的,與我們聯係後,才找到你。”矮個子補充道,“喏,這是她的遺物和錢。”
胡友鬆低著頭,她沒有接那公安人員手上的東西。照說,那位姓沈的婦人對她,畢竟有養育之恩,留下些東西作紀念,也是人之常情。可胡友鬆恨她太甚,她對成人後的胡友鬆虐待太狂。“人怕傷心,樹怕剝皮。”胡友鬆的心已被那老婦人傷透,她不再留念她,甚至不想再看到她的任何一件遺物。
“你清點一下,寫個收據!”高個子的話語,帶有命令口吻。
“警察同誌,我……”胡友鬆抑製不住自己的感情,眼角溢出淚珠,“我不要她的遺物!錢不管多少,我也不要,請捐給當地……”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想多說,請原諒!”胡友鬆忽然變得堅強起來,“我希望你們不要再問我。”
兩位公安人員都沒再有說什麼。高個子帶頭站了起來,隨手提起那個帆布包,斜睨了胡友鬆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胡友鬆沒有對他們說再見。
不管怎麼說,胡友鬆養母的噩耗,總不能算是福音。那天夜裏,胡友鬆百感交集,她又失眠了。上帝總不讓她安寧,睡神總不肯與她相近。她總是睡意來時被吵擾,平靜安寧時又無睡意。曾經與自己相依為命的養母,曾經肆意虐待過自己的養母,在她的記憶中,完全是個怪物。她自然又想起那可憐地倒在侵略者的罪惡炸彈下的父親、母親和弟弟。人,幹嗎那麼多痛苦?幹嗎那麼身不由己呢?
真應了“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的民諺。清明的第二天,當胡友鬆還沉浸在對往事的追溯回憶,對現實的無限感歎之中,又一陣比昨天更急更重的叩門聲,把她驚嚇了一跳。
“誰呀?”胡友鬆習慣問清了來人才開門,一個寡居的三十出頭的婦女,理應有這種警惕。
“快開門!公安局的。”聲音很不耐煩。
又是公安局的!胡友鬆以為是昨天那兩位又給她送那些遺物來了,猶豫了片刻。
“快開門!”不容胡友鬆再思索,又一陣聽上去很有些逼人的叩門聲,比電影裏那些去逮人的警察更凶。
“你叫胡友鬆嗎?”門開了。又是兩個公安人員,不過不是昨天那一高一矮,他們都帶著武裝,表情很嚴肅。
“是的!”胡友鬆感到今天這兩個人來頭不對。
“你收拾些日用東西和換洗衣服,跟我們走!”
“這……我犯了什麼錯誤?”大概是有了昨天的先例,胡友鬆今天顯得鎮定些。
“你的錯誤,自己應該明白!”
“你們要我去哪兒?”
“真他媽的臭資產階級太太作風!你說你有病,我們看你沒病。你得上幹校勞動去!你要好好改造思想,脫胎換骨!”
“上幹校,什麼幹校?”
“一個農場,離北京很遠。讓你把火車和汽車都坐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