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令濤在監獄裏。他是殺人凶手,殺死了肖老師。肖老師是他們的代課老師,這事發生在上學期。幸福一中七十二年校史,學生親手殺死老師這樣的惡性事件,隻有一次。偏偏就發生在他們中間,他們都是見證者。
提到白令濤,氣氛陡然陰鬱壓抑。歐陽城達呢,因組織學生鬧事,轉到十裏鋪中學去了。
沒想到單立人的死黨竟是這兩個家夥,方老師沒想到,李校長也沒想到。卓依眉為此感到委屈和羞恥,眼角噙著淚花。
方老師李校長小著聲音商量,他們在考慮對策。李校長說白令濤就不用管了,看看誰有歐陽城達的聯係方式,問下他吧。一個同學舉手站起來,說他有歐陽城達的電話。當下打了,歐陽城達說他好長時間沒見著單立人的鬼影子了。末了,歐陽城達問那位同學,“單立人是不是也出事了?”
同學沒回答,他舉著電話報告李校長,“歐陽城達也沒見著。”
這下李校長麵色嚴峻,不再微笑。
單方向也趕來了,他一來就嚷嚷,“立人呢?立人在哪?”
柳雪飛拉著單方向的衣袖,軟聲說,“你別嚷,立人他不見了。”
李校長建議報警,馬上報。他現在一有麻煩就上交,不敢怠慢。他在教師大會上誠懇地說過,“我們擔不起責任啊。”
派出所王副所長帶著個民警過來了。王所長長得瘦削,一臉皺紋褶子,奇怪的是看著反倒嫩相。皺紋褶子有是有,關鍵在他眼光凶狠,有勁,能提得起神。這便看著硬朗,俊逸。辦白令濤凶殺案,王所長到學校來過多次。案子是他破的,他對凶案現場了如指掌。好多人也和他熟,他調查過這些人。
“一接到你們學校電話,我就頭皮發麻。緊張,怕你們,怕出事。”王所長彈了彈煙灰,“你們學校可真夠出名的啊,盡添亂。我忙著呢,不是光管著你們一中。你們一撥電話,我不能不來。”
李校長賠著笑臉,“人不是在學校出的事。他走出家,還沒進學校門就不見了。”
王所長使勁吸了一口煙,“還不一定出事呀,誰說出事了?你們也太大驚小怪啦。這才多長時間?幾個小時吧,他是人呀,他長著腿。你們說出事,說他失蹤,報警,有什麼證據?看見屍體了?還是有遺書?”
柳雪飛聽到王所長這麼說話,身體一個勁發抖。
“你積點口德好不好。”
王所長厲聲說,“我們說話講證據。”
“我兒子不會。”
“對吧?家長也挺自信,不會有事。”王所長站起身來,“可能他約了哪個你們不知道的朋友,去了哪裏,武漢?也可能他在戀愛,和哪個女孩躲在哪兒清靜一會。都有可能啊,不就是逃學嘛,我們見得多了。動不動就報警,是不是電影看多了?失蹤立案必須超過二十四小時,沒有二十四小時立不了案。別著急,你們再找找看。”
說完,王所長帶著民警走了。李校長送他,他咕噥著說,“我會盯著的,你也盯著點吧。咳,麻煩!”
李校長詫異地看著他離開。
晚上,單立人仍然沒回家,學校也沒音訊。單家亂了套。柳雪飛不做晚飯。她和單方向都不餓,不吃,吃不下。大門開著,方便單立人一回來就能看見,不用敲門就能進屋。單家舍得花錢陪讀,租了二室一廳的房子。所有房子都開著燈,桌上的台燈也亮著。電視沒開,整套房子沒一絲聲音。屏息靜氣。柳雪飛坐在正對著門的茶幾上,一動也不動,抱著膀子像石雕。單方向坐在裏間床上,屁股隻一半挨著床沿,好像隨時準備一彈而起。他垂著頭,下巴擱在前胸。
單家的事傳開了,鄰居從門前走過,躡手躡腳,也不往門裏看。柳雪飛在心裏罵著,“媽的,一個個小腳女人似的,踩著鬼了?”
她朗聲說道,“我在等兒子呢。”柳雪飛腰板直,她兒子是尖子生,平常她一向蔑視周圍的陪讀鄰居。“他很快就回來。”
縣一中坐落在和平街。當年一中搬遷修建新校舍時,也在附近建了幾棟學生公寓。名義上是學生公寓,卻當做福利房賣給學校教職員工。再由他們對外出租,租給陪讀家長。公寓房在和平街有一道大門,它背後的側門與一中相通。公寓房都是小戶型結構,一個單元四戶。柳雪飛住在樓梯口,鄰居進出都要從她門口過。柳雪飛瞧不起鄰居。他們除了買菜做飯,一有空就到樓下麻將館打麻將。柳雪飛從來不打,她才不會如此墮落。瞧不起他們還有另一個理由,對他們孩子的學習動態,她比他們更清楚。柳雪飛是一個要強高傲的女人,了解他們的孩子是為了給單立人做比較,所謂知己知彼嘛。
這會兒柳雪飛開著門亮著燈,朗聲嚷了一句,卻無人回應。鄰居悄聲進了屋,吱一下關上門。真夠冷漠的!問一下安慰一下總可以吧,沒人管,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夜深人靜,柳雪飛在心裏呼喚單立人,“兒子啊,你一定要給你媽爭口氣,趕緊回來!回來吧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