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中篇小說 滴血一劍(曹軍慶)(4)(3 / 3)

這時候都在心裏怨恨對方。他們開始爭吵,無休無止地爭吵。單方向以前是個很麵的人,看著軟弱,被柳雪飛收拾得服服帖帖。實際上並非如此,兒子沒了,他惡的一麵和狠的一麵漸漸顯露無遺。互不相讓,盡挑惡毒的話來說,互相傷害。傷害越重越說。爭吵時,大都忘了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或是把自己做過的事硬安插到對方頭上。兒子是你逼走的!不,是你!沒完沒了像一個怪圈,吵鬧,辱罵,拿對方撒氣,管它有道理沒道理,圖一時痛快也好。爭吵升級,便拿屋子裏的物品出氣。玻璃、瓷器和鏡子,是最先遭殃的一批東西。它們被摔到地上,砸得稀爛。胡亂砸了一通,淤積著的惡氣並沒有順一些。砸完易碎物品,接著砸那些相對堅固一些的家什。家具,電器。他們還砸過房屋的地板。屋子裏空空如也。破壞東西源於憤怒和仇恨。難怪人們一憤怒一鬧事,就會騷亂,就要打砸搶。因為不這樣做不能宣泄情緒。砸了電視,砸了冰箱。吃飯用的飯桌也被砸得支離破碎。實在沒東西可砸,他們就撕床單,撕對方的衣服。家裏經常會有一地的碎布條。再把破布條燒掉,像是燒死者的物品。屋子裏時常冒出化纖燃燒的惡臭。

夫妻兩人變成死對頭,仇恨也在增長。氣頭上相互指責的話,隱約間好像全變成了事實,就是,鐵定就是!他說是柳雪飛害死了兒子,柳雪飛說是他。就好像他們的兒子真的已經死了。終於有一天,單方向動手打了柳雪飛。他對著她的臉就是一耳刮子。柳雪飛被打得暈暈乎乎,身體一個勁地左右搖擺。

在此之前,誰也不相信單方向會動手打老婆。打柳雪飛?不可能。但是他打了。兒子離家出走,讓兩個人都瘋掉了。自那以後,他隔三岔五就會揍她一頓。她也不還手,就讓他打。被單方向毆打,身體上的疼痛似乎能暫且遺忘兒子不在的事實,柳雪飛寧願被打。

爭吵、辱罵、毆打成了家常便飯。為了加大殺傷力,相互揭瘡疤。揭那些最隱秘的瘡疤,撕掉上麵的痂,讓它血淋淋地袒露出來,對著它吐痰。單方向說柳雪飛是個破貨。“你結婚之前就是個破貨,爛貨。你和熊同學現在的熊縣長早就睡過,他搞了你,操你。完了又甩了你,不要你,你才跟著我。你個破貨,不要臉的東西,你當我不知道。”

柳雪飛真當他不知道,新婚之夜他毫無疑問。但現在他說出來了。說出來就說出來吧,有什麼大不了,他傷我我也傷他。

“你知道又如何?還不是個做王八的命。你能把熊同學怎麼樣?又能把熊縣長怎麼樣?打落了牙往肚裏吞吧,你也就這本事,就這德性。”

單方向一把揪住柳雪飛的頭發,扯著她的腦袋往牆上撞。咚,咚咚!

“你好刻薄啊,這種話也說得出口。”

“就說了,你個軟蛋。你要是稍微像點樣子,人家張同學會不要你嗎?”

柳雪飛被打倒在地,她的嘴角淌著血。腦袋後麵的血跡糊著頭發,糾結在一塊。但是千真萬確,柳雪飛在笑,她咧著嘴笑。就讓身體疼痛吧,受辱吧。兒子沒了,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打吧,打死我。”她說。

單方向卻頹唐地收了手,捂著臉喃喃自語,“怎麼就沒人打我呢?打我呀,來呀,來打我!”

至少柳雪飛還能被罰,體罰是最輕的一種。單方向呢?誰來懲戒他?悲觀地這麼想著,單方向一頭撞到牆上。

兩個多月了,將近三個月,單立人沒任何消息。在他消失了十天左右的一個午夜,他的QQ亮了一下,隨之熄滅。單立人的同桌卓依眉捕捉到了這一信號。這個羞怯的姑娘暗戀著他,她難以克服的臉紅毛病,病根就在單立人。發現他在線,卓依眉哽咽著。她馬上在QQ上說話,她說你在嗎?沒回音。她又說我知道你在,你隱身。你不想說話就不說吧,卓依眉說,我給你留言。看見你上線我很高興,知道你沒事我也就放心了。你回來吧,沒有過不去的坎。我知道你有多麼難,心裏有多少疑問。不要緊,不想它就是。同學們,老師,伯父伯母都想要你回來。你有前程,前程美好,不能一失足毀了自己啊。

卓依眉說了好多話,她後來也給他留了好多言,單立人一次也沒回複。

她把這事彙報給方老師,方老師告訴李校長,李校長又說給柳雪飛聽。柳雪飛學會了上QQ,她一天二十四小時掛在網上。但是單立人不加她,不回應,他的QQ也沒再亮過。

期間,熊縣長約見了柳雪飛。李校長通知她,並陪著她去。他到了辦公室門口就打住了,柳雪飛一個人進去。

為了這次會麵,柳雪飛專門洗了頭發,換了一身衣服。她不想太髒,太見不得人。

熊縣長親自給她倒茶,溫和地端詳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