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短篇小說 遠方月皎潔(歐陽黔森)(1)(1 / 2)

在那遙遠的地方,有位好姑娘。她那美麗動人的眼睛,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

我用這段家喻戶曉的歌詞來講這個故事,但是想說明,我時時不禁想起那位好姑娘,並非受到西部歌王王洛賓的感染。

王洛賓和他歌中的那位好姑娘是浪漫的。而我和我故事中的好姑娘一點也不浪漫。不浪漫的原因在我,王洛賓說,願拋棄了財產跟她去放羊,願做一隻小羊,願她的皮鞭輕輕地打在身上。而我對她一句承諾也沒有,就是她送我的一條狗也被我的同事打死吃了。

我認識那位好姑娘,是因為一條大黃狗。那條大黃狗在我經過一片竹林時,追著我狂吠。說是它追我,其實我沒跑。我是一個老地質隊員了,哪樣惡狗沒見過?我曾被幾十條狗圍住,也沒慌張過。一條狗隨它咋個狂吠,我根本沒把它放在眼裏。

要說怕狗,我隻怕一種狗。那種狗叫陰肚子狗,見人從不狂吠,偷偷地躥出來,朝人後腳跟猛咬一口後,轉身就跑。我的同事沒少被這種狗咬傷。所謂咬人的狗不叫,這是我們老地質隊員在外麵工作總結的經驗。

狗一叫,分明就是告訴你,我要咬你了。這樣,它肯定咬不了我,除了我腳上有一雙堅實的登山鞋可以一腳踢翻它外,我手裏還有一把地質錘,那錘能敲碎石頭,還怕敲不爛狗頭?

那條大黃狗追我追得很執著,我都走了幾十米遠,它還跟著我齜牙露齒。狼怕打腰,狗怕彎腰。我假裝彎腰去撿石頭,那狗見狀,回頭猛跑。

我笑了起來。其實那時我正站在田埂上,無石頭可撿。那狗回跑的樣子很狼狽,肚子下的兩排奶包左右擺動。我之所以笑起來,並非笑狗怕我用石頭打它,而是笑它是一條母狗。母狗一般是怕陌生人的,即便膽大一點的母狗也不會追人追得那麼遠。這條大黃狗追著我咬那麼遠,肯定是怕我侵犯它的狗崽們。其實我並不想進它的主人家。

狗一溜煙跑回到那幾叢楠竹下,似乎還很不服氣,揚起頭汪汪叫。狗的身後隱隱約約能看見一座吊腳樓。吊腳樓門前的那幾叢楠竹太茂盛了,翠綠綠的顏色掩蔽了農舍的黑瓦木牆。

我正準備回身走,突然,那狗叫得更歡了,狗屁股還團團轉搖晃著尾巴。我知道它的主人馬上就要現身了。狗仗人勢,說的就是狗膽子大必須要有主人在旁邊。

幹脆不走了,我正想找住處,不妨問一問這家主人。組長他們在山上采集標本,天黑以前趕到這個村莊。我來打前站,是為了解決吃住的。

大黃狗的主人是一個漂亮的姑娘,是我沒預料到的。更沒預料到的是,這姑娘不像農家人。

我感到很新奇很親切,離開城市差不多半年了,能看見一個城裏人的確很難。我走了過去。那姑娘見我朝她走去,她用銀鈴般的聲音喝住了狗。狗知道主人都接納我了,它自覺無趣,屁股一扭一扭地擺動著肚子上那兩排奶包,回狗窩守它的崽兒去了。

我掏出介紹信給她看。她說,哦,你是地質隊的。我說,後麵還有兩個人,我們要在這兒工作一個月左右,想找村長問一問哪家有寬餘的房子。她說,村長家在裏頭,我帶你去。

我跟著她穿過楠竹林,才發現竹林背後有七八幢吊腳樓。吊腳樓的旁邊還有一塊不小的平地,平地的盡頭是比吊腳樓大得多的一幢黑瓦房。黑瓦房裏嘰嘰喳喳傳出兒童的讀書聲。這是一所農村小學,我猜出了她的職業。

我們地質普查組,都是三人一組。清早太陽還沒出來就上山工作,晚上月亮升起來才回駐地。為了保持體力,我們每天兩人一組上山采集標本,留一人在駐地做飯。做飯是很輕鬆的事,一天隻做早餐和晚餐。由於這一帶山高路遠,中餐是不能回來吃的,上山的人隻好帶上地質隊員的專用食品壓縮餅幹。做飯比起上山頂著日頭翻山越嶺來講,等於是在休息。

開始,我們三人按老規矩,輪流做飯。後來,我與那位女老師很熟悉了,就給組長說,我身體欠佳。組長毫不懷疑地說,你就在家做飯吧!好好休息。

清早七點三十分左右,同事們吃了飯就上山,要到下午七點鍾我才做第二頓飯。期間我有十一個小時的空閑時間。我有充分的時間東走西走到農家買雞買蛋,搞地質工作的人,體力消耗大,每天必需吃這些。不過,買這些東西是要不了多久的,我的時間多半去了小學。說是喜歡給孩子們講大自然的奧秘,其實我是想與那位小學女老師在一起。

沒有幾天,我便與那位女老師很熟悉了。女老師名叫盧春蘭,畢業於中等師範學校,是自願來此教書的。這個小學條件很差,教室是原來生產隊遺留下的一幢穀倉,學生總共不到三十人,公辦老師隻有她一個人。穀倉太大,沒法住人。她就借宿在學校的一個民辦老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