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大黃狗是盧春蘭養的,這次生了六隻小狗崽。我去她的住處時,六隻小狗屋前屋後到處爬。
盧春蘭說,小狗都滿月了,送你一隻吧!
我指著一條最大最壯的黃狗崽說,就這條吧!
盧春蘭說,慢點,我還有一個條件,答應了你才能抱走它。
我說,哪樣條件?
盧春蘭說,一不能再轉送給別人,二不能打來吃了。
我一下愣住了。我知道她說的第一條和第二條是一個意思,就是這條狗隻能老死。對於這種土狗,我是很了解的,小時候,我們地質隊家家都養這種土狗。後來地質隊搬進了城裏,土狗就不能養了。偶爾有人養狗,養的都是那種寵物狗——北京狗。我對寵物狗一向不喜歡,寵物狗跟第一個主人和第二個主人都一樣,誰有好吃的它都撒嬌。土狗不一樣,它隻認第一個主人。正應了民間一句話,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窮。你把這種土狗養了一段時間後,再轉送他人,等於借他人之手把它殺了。
這土狗隻要它還有一口氣,它就會尋找舊主人。農村所謂滿雙月的狗養不家,說的正是這個理。滿雙月的小狗懂事了,不管你送誰,送多遠,它也要跑回來。盧春蘭必須在近期把狗崽們送完。
盧春蘭見我不哼氣,知道我做不到,說你們地質隊工作流動大,沒個固定的地方,養狗太麻煩。
本來我可順著她的話,不要那條小黃狗了。可那會兒,不知咋個搞的,我要了那狗。我抱著小狗在院子裏轉了三轉使它迷失了方向,才抱回我的房間,這樣小狗就隻認我了。
那些日子雖是春天,卻很少下雨,月亮像銀盤亮汪汪地升起來,照得那小山村分外迷人。每當月亮掛上了竹枝,我總是坐不住,於是我成了盧春蘭房間的常客。
我的房間與盧春蘭房間相隔一個院子,她也常來我房間坐一坐。她的那條大黃狗也跟來,我每次都給它吃我們吃剩的雞骨頭豬骨頭。吃完難得吃到的美餐,大黃狗並不走,盤著身子躺在它主人的旁邊,它並不關心我與它主人的談笑。這時,我的小黃狗總是倚在它的懷裏,嘴含著奶頭哼哼唧唧的。它的主人走了,它也跟著走了。我的小黃狗有時很依戀大黃狗跟到院子裏,我吹口哨喚它,它就會念念不舍地回房間,如我不喚它,它就會跟著大黃狗走,它知道大黃狗是它媽。不過一會兒它自己知道回來,我這兒才是它的家。
我與盧春蘭的交往,純粹隻是體現了雙方的友好。她樂於談她的學生如何有趣,我樂於談我的野外找礦怎樣有趣。她的學生們與我現在並不陌生,而對於我的工作,她除了聽說過,其餘一無所知。
有一天,我突然萌發要帶她上山看看地質工作是咋個搞的想法。於是我對組長講,你們今天休息一天,我上山填地質圖。
組長說,不行。
我說,有哪樣不行的,一個人填又不影響質量,你怕我填錯呀。
組長說,有規定,上山工作必須要兩人一起。出了什麼事我負不起責任。
我說,天天都在山裏跑的人,會出哪樣事嘛!
組長說,被蛇咬了,摔下岩了,兩個人,總有一個人報信。你一個人去,死到哪個角落,你讓我上哪裏找你?不行。
我說,你們累了半個月了,也該休息了。怕有事,我今天約一個伴好不好。
組長還想說什麼,比組長年長一點的組員老李說,你就成全他吧!他們早約好了的。說完對組長擠眉弄眼。
組長說,就是送你狗的那位女老師吧!早點講清楚嘛,好嘛!你們去。不過年輕人,我是過來人,做事要注意,別害了人家。
我說,你說些哪樣喲。我與她隻是好朋友關係。
組長說,我老婆原來與我也是好朋友關係,我是過來人,隻是給你提個醒,我看這個姑娘很單純的,你別害了人家。
我說,組長,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
組長說,你多心了,我說的是,你們不在一個單位,她要調到我們單位是天方夜譚,隻有你來這裏落戶,你做得到麼?
我說,組長,看你又說到哪裏去了,我們隻是一般的好朋友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