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匠師傅,你手藝真好,你為什麼不進城打工呢?”陳慧琴問。
“我的手藝跟了我二十幾年,害得我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銀匠快樂地說,“城裏要的是力氣,不要我的手藝。”
銀匠知道,陳慧琴的男人也在城裏打工,他可能找到了一個好活路,所以今年秋收沒有回來。銀匠想,我要有這樣一個安靜漂亮的女人,一定不會進城打工,也不會走村串寨,我一定要守著這個女人過一輩子。銀匠接著想,如果再住些日子,這個女人肯定能讓自己發瘋,肯定能。
好在銀匠不用再住下去了,他把村長家的事做完,明天就可以告別這個逐漸熟悉的村莊,到另外一個地方去。銀匠自言自語地說:“我喜歡坐在陌生人中間。當我坐在陌生人中間,說明我的手藝又要開始。”
銀匠說話的時候,是中秋節下午,他坐在虛樓的樓簷下,為最後幾件銀器拋光。銀匠的話音剛落,幾個女人走過柵欄的缺口,陸續來到銀匠身邊。接著村長走出房門,走過貼在板壁上的布告,給銀匠支付工錢。
“村長,銀子還沒過秤。”銀匠說。
“大家都看到了,你是一個好銀匠,你的心比秤還準。”村長說。
“我明天才走。”銀匠說。
“今天是中秋節。”村長說,“到了中秋節,欠賬要還錢,討債要上門,付清匠人的工錢,晚上才能出去摸秋。”
銀匠知道,中秋節付清匠人的工錢,是這一帶的習俗。他接過工錢揣進懷裏,說:“我聽說過中秋節還賬,沒聽說過摸秋,什麼是摸秋啊?”
村長說:“中秋節晚上,人們可以到別人的地裏討要一點東西,即使主人發現了,不能罵,也不能喊,任由別人把地裏的東西拿走,叫做摸秋。不過這個季節,地裏除了幾個老南瓜和老黃瓜,也沒什麼好東西可摸。”
“不對,村長,我家還有棵梨樹才黃熟。”一個女人說。
“你是不是想村長摸到你床上啊?”另一個女人大聲喊。
女人們圍著摸秋的話題,嘰嘰喳喳地追打著離去。女人們離開之後,銀匠看見西斜的陽光穿過虛樓邊敞開的柵欄,柵欄把陽光分割成金色條紋,像若幹道放射形光柱,冷豔峻潔地鋪灑在虛樓前曬滿穀物的院壩上。
人群散後,一片寂靜,偶爾有一聲銀子的撞擊聲響起,又很快消失。
一群斑鳩掠過灑滿陽光的竹林,空蕩蕩的土地上傳來它們悠遠的鳴叫。
吃過晚飯,銀匠收拾好背夾走出虛樓,他看見一輪銀子般皎潔的滿月爬上前麵的山巒。四溢的月光下,空中薄白透亮,幽藍的空氣水一般動蕩,村中的大樹展開它們豐茂的輪廓,襯托得遼遠的田野寂靜而幽冷。
銀匠想到了摸秋。他決定去地裏看看,說不定能摸到幾隻水分充盈、味道甘甜的梨子。
銀匠踩著一地潔淨的月光離開村長家,穿過虛樓外柵欄上的缺口,走上通往窪地的大路。銀匠記得窪地上的玉米地邊,有一棵結果的梨樹。八月,梨子已經黃熟。在岩西村,自從有人舉家遷到城裏打工之後,人口密度降下來,不再像過去那麼擁擠。到了梨子黃熟時節,除了偶爾有小孩攀上樹去摘掉幾個,多數梨子都會在樹上爛掉,爛掉的梨子掉入秋天鬆弛的土地,發出沉悶的聲響,空中浮滿陳年蜂蜜的甜蜜味道。
銀匠踩著月色到達窪地,穿過玉米地的濃厚陰影,結果的梨樹像一大蓬陰影從土地上隆起。站在樹邊,銀匠看見月亮重新浮出一小片薄雲,把樹上的梨子照亮。銀匠身後,不斷傳出玉米稈被風拂動的聲音。秋收之後,人們還沒來得及砍掉枯萎的玉米稈,發黃、易折碎的玉米稈像影子立在空蕩蕩的地頭,微涼的風拂過來,漾起細密的沙沙聲。
正當銀匠越過樹下的稻草準備爬上梨樹,身後的玉米地裏傳出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銀匠想,又來了一個摸秋的人。他回過身往玉米地深處看去,他看見一個女人豐滿的身影劃開玉米稈的羈絆,像一個模糊的幻影突然呈現在梨樹濃厚的陰影之中。
由於月光被梨樹擋住,銀匠看不清女人的麵孔。他透過土地上的反光,努力分辨那個身形應該有一副怎樣的麵孔。在岩西村居住的十多天時間裏,銀匠差不多能認出所有的女人。
難道是陳慧琴嗎?銀匠想。
這個念頭一下子擊蒙了銀匠,他感覺到一股暖流從腳底升起,穿過腸胃和胸腔,直衝腦門。當那個豐滿漂亮女人的影像從他意識裏浮升出來,銀匠迅速離開梨樹,將暗影中的女人摟在懷裏。
女人沒有反抗,任由銀匠抽掉她鬆弛的褲帶,解開她的衣裳,把她推倒在梨樹下的稻草堆上。稻草剛從田裏收回來不久,還有幾分潮濕,一股植物素馨的芬芳在陰影下彌漫。
銀匠那雙細嫩的長手探過女人溫暖而豐厚的小腹,像遊蛇一樣彎彎曲曲地往下滑,一直滑到他夢想已久的地方才停住。撲麵而來的熱氣裏,銀匠感覺到身下的女人像肥沃的土地一樣波動。糾纏中,他相信得到的就是那個能讓他發瘋的女人,他覺得自己的命太好了,一下子就得到了這個年輕漂亮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