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七站在一棵繁茂的蘋果樹下,穿著維多利亞的宮廷衫——S城黑道上的人絕不會想到,被他們稱為蛇蠍美人的蘇家二夫人,竟然有照著電影裏麵主角的造型來打扮自己兒子的惡癖。她尤其偏愛湯姆克魯茲在《夜訪吸血鬼》裏一身袖口誇張領口寬鬆像女人衣服的華麗襯衫,還特意飛去英國定做了一大堆,每次看自己兒子穿上都兩眼放亮。比外麵追著費翔跑的小女孩子還弱智。
這件衣服簡直是蘇致遠的噩夢。
蘇七知道自己正在做夢。
但是他醒不過來。
對麵不遠的地方,站著一個漂亮到炫目的少年,金棕色的頭發,眉目都帶著混血的痕跡,他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傷痕,還在流血,是蘇七剛剛用鞭子抽的。
就算是這樣,他看著蘇七的眼神仍然是溫順的,忠誠的,讓蘇七情不自禁地想走過去,牽起他的手。
蘇七甚至就要相信他了。
然而,一晃神之間,少年變成了一個男人,仍然漂亮到炫目,仍然是金棕色頭發,憂鬱的暗綠色眼睛。
但是他看著蘇七的眼神充滿憎惡,他大步地朝蘇七這邊走過來,眼睛裏帶著想要把蘇七挫骨揚灰的恨意。
蘇七下意識地想要閃躲,卻怎麼都動不了,那個男人仍然在迅速逼近,蘇七心髒都像要停止了,越是動不了越是劇烈地掙紮……
掙紮了很久之後蘇七才發現自己已經醒過來了……
身上像從水裏撈出來一樣,全是冷汗。
四周一片黑暗。
一雙狼一樣發光的眼睛正看著他!
蘇七嚇了一跳,第一反應是伸手去摸枕頭下麵,然後才發現眼睛的主人是那隻大狗。
蘇七在他臉上扇了一下。
剛睡醒的人力度都不夠大,大狗隻是偏了一下頭,仍然茫然地看著自己的主人。
蘇七忽然覺得羞愧。
醜態畢露,惱羞成怒,說的應該就是自己這種情況。
但是他沒有時間去計較這些了。
蘇七迅速地從床上爬起來,從枕頭底下下摸出一把銀色手槍——在這將近一年來的亡命之旅中,他已經養成了在枕頭下放手槍的習慣。
這樣的情況在半年前他也遇到過一次,也是夢見寧澈,也是半夜驚醒,就在他驚醒不到十分鍾之後,寧澈帶著殺手衝進他當時藏身的屋子裏。
明智就死在了那個屋子裏。
沒有存折,沒有信用卡,沒有手機,沒有微型電腦,一切可能泄露行蹤的東西早就被他毀掉,現在的蘇七,已經沒有什麼可以信任。
他穿起美軍傘兵靴,在靴筒裏塞了兩卷捆住的現金。他本來有在靴筒上綁匕首的習慣——被人近距離圍擊,手槍最多隻能開兩槍,然後就隻能靠身手了。現實不是槍戰片,蘇七也不是帶著免死光環的主角,寧澈給追捕蘇七的殺手都配備了穿甲彈,蘇七全身上下隻有一把手槍,簡直是歐洲騎士和美洲土著裝備的差距。
蘇七迅捷無比地一把抓起還在茫然的大狗,往他手裏塞了一把開了刃的藏刀,拖著他出了門,臨出門前把電視換到一個最近幾天都在介紹某個邊遠城市的旅遊台——他隻在第一次這樣做時成功迷惑了寧澈視線,後來就變成了一個紀念又一次成功逃亡的玩笑。
他簡直就像他父親,臨死了還不忘黑色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