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遠在15世紀中葉,遠在大不列顛,
哲學家培根給人類留下一句話:
“超越自然的奇跡,總是在對厄運的征服中出現的。”
然而,不是所有厄運都能征服,
奇跡也不是任何地方都能夠出現,
——奇跡終歸是奇跡。
幾百年以後的中國,一次災難,
一場震撼世界的救援與重建的人民戰爭,
為這個偉大論斷寫下輝煌的注腳。
公元2008年5月12日,
汶川。四川。中國。正在盛開的春天,
突然窒息在轟然垮塌的山坡上。
漫長的地震斷裂帶,把受災的麵積
展開成相當於整個西班牙的國土,
受災人數超過北歐五國人口的總和。
真實、透明的災情公開,
公開了前所未有的自信與坦誠。
科學、果斷的應急處置,
見證了一個大國堅強的執行力。
快速、高效、跨越式的災後重建,
為國際社會樹立了不可複製的“汶川樣板”。
巨資集結,物資集結,
人才與技術集結,信心與智慧集結,
廢墟上站起一個新四川。
世界目睹了一個如此浩蕩的國家行動,
人類災難史上,救援。賑災。重建,
一部複雜而浩瀚的中國書,
每個章節酣暢淋漓,都是華章。
16
遭受重創的北川,一座城損毀殆盡,
看不見站立的建築物。
坍塌與破碎,從地麵一直延伸,
那是一道難以愈合的傷口。
這是唯一整體異地遷建的縣城,
在GPS導航儀顯示為“空地”的永昌,
五平方公裏的土地上,山東108億援建資金,
十七個市三萬之眾的援建大軍,
從齊魯大地揮師南下。
那蔚為壯觀的浩蕩,
讓1949年迎接過大軍的老百姓,
無不熱淚盈眶,浮想聯翩。
兩年多披星戴月,風雨無阻,
兩年多肝膽相照,同舟共濟。
汗水與眼淚,浸泡了每一塊磚石,
熱血和生命,澆注了每一根鋼筋。
縱橫的道路,交錯的綠化帶,
像天上飄來的彩綢佩戴在新城的胸襟。
一條羌族特色商業步行街,集合了
羌的飾、羌的物,羌民族的神奇與風情。
五百幢民居像畫上的春筍,
仿佛一夜之間長出一片森林。
山東支柱產業八大龍頭“落戶”新城,
就地辦廠,就地納稅,
產業園區爭先恐後,拔地而起。
一座現代化新北川落成了,
那是一個生活功能完善、公共配套齊全,
人居優良,堪與世界水準看齊的
高標準的新興城市。
一個新北川站起來,一個人卻倒下了,
新北川重建第一線留下沉重的驚歎號!
崔學選,山東濰坊建設局黨委書記、局長,
第一任北川新縣城建設組組長,
那個援建崗位上的“拚命三郎”。
剛落地北川,他就笑著對身邊同事說:
——從今天起,我就是北川人了。
隻要是第一線,
就有他沒日沒夜奔忙的身影。
嘴生瘡了,腳起泡了,他自己扛著;
腿肚子一按一個坑,變了形,
依然咬著牙每天一步一挪地拐向工地。
身體嚴重不支了,
發燒、眩暈,一直腹瀉不止,
走路腳底像踩著棉花一樣的輕飄。
他知道去醫院就得住下,他不能住院,
到處都是災區熱辣辣的企盼,
兩萬多受災群眾眼巴巴地守望著新房……
自己偷偷地加大了兩倍藥的劑量,
直到倒下,昏迷不醒。
妻子從濰坊趕來,丈夫又黑又瘦,
原來七十五公斤的身體已經不足五十公斤,
差一點兒認不出自己的丈夫。
醫院診斷,結腸癌晚期。醫生說,
“太可惜了,晚來了一個月……”
一直不省人事的崔學選在彌留之際,
看見年逾八旬的老娘,喃喃地開口了,
“娘,等我病好了,
我一定陪你去看一看新北川。”
位於高山上的漩坪鄉,學校垮塌了,
孩子背負沉重,每天翻山越嶺,
到幾十裏外的鄰鄉小學借讀。
遇上好天氣,那些孩子起早摸黑,
路上也要四五個小時;
遇上下雨,一路泥濘一路摔滑,
等孩子們趕到學校,
坐在教室裏最多隻有三節課時。
負責學校援建的煙台總指揮賀業增,
這個山東大漢在去工地的路上,
遇上那些在泥漿中摸爬滾打的孩子,
還沒問話就鼻子一酸,
眼淚嘩地奔湧而出,
在場所有的援建者無不動容……
等孩子們走過,賀業增哽咽著說,
“我們拖一天就對不起孩子一天,
不管條件多苦,困難多大,
一定要提前把學校建好!”
以後,建設工地上實行了三班製,
一天二十四小時輪班作業。
漩坪、白坭兩所小學竣工的日子,
比原計劃提前了整整四個月。
孩子們開學的那一天,
山東的叔叔阿姨已經轉移了戰場,
從大山裏傳來的讀書聲,
格外爽朗,格外嘹亮,翻越千山萬水,
回蕩在遙遠的孔子的故鄉。
在北川居民家家張燈結彩的時候,
徐振溪靜悄悄地在街上來回走了幾趟,
新房裏傳出的歡笑,像一杯美酒,
灌醉了這個山東援建大軍的總指揮。
他醉了,醉於數萬受災群眾幸福的此刻,
醉於自己受命於前線一次果斷決策。
隻有他知道,縣城四十五萬平方米的民居,
通過的規劃都是“清水房”,
這意味著鑰匙交給老百姓以後,等於
隻是交一幅好看的畫,
一個住不進用不起的展品。
他走訪當地政府,走訪群眾以後,
了解到災民大多家破人亡,一貧如洗。
即使拿到“清水房”也一籌莫展,
還得四處借錢裝修,
有的可能十年也還不清借債。
老徐立即要求工程部重新編製預算,
根據實際困難改變了規劃,
把安居房全部裝修完善,
一切不能馬虎從簡,確保不留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