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4章(3 / 3)

羅英轉過頭來,望著蔡鍔的眼睛,問道:“你相信這一天真的會到來嗎?”

蔡鍔道:“是的,我完全相信。”

羅英又問:“那麼,你以為它還要多久才會到來呢?”

蔡鍔略一沉思,便斬釘截鐵地說道:“我以為,頂多不會超過十年!”

“十年!真的嗎?”羅英的眼睛裏閃出了火花。

“當然是真的!不信,你就等著瞧吧。十年與君重相會,定見新國立神州!”

兩個年輕的朋友親密地、激動地、歡樂地擁抱在一起了。蔡鍔擁抱著羅英,把下頦擱在羅英的肩頭上,一邊拍著他的肩膀,一麵喃喃地說道:“英子,你記住,不過十年,我一定回來,收拾袁世凱,砍倒這個封建專製製度的最後一根台柱,把勝利的鮮花,奉獻到你日夜思念的、複生師的靈前,安慰他的在天之靈,也安慰你,我的好友的一顆渴望的心!”

夜深了。黃浦江對麵,外灘的燈火也開始闌珊了。他們回到了室內。兩個好朋友,熄了燈,睡在床上,仍然有著講不完的話語。他們抵足而眠,娓娓談心,訴不盡的離情,談不盡的遠景,終夜密談,簡直不知東方之既白。

第二天,蔡鍔隻身離國,到日本去了。曆史的發展,果然不出他所料,十年後辛亥革命爆發了。他也終於實踐了自己的諾言,在討袁運動中,一聲霹靂,驚破了袁世凱複辟專製帝製的迷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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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到了。

這一年的冬天,剛進臘月,上海就下了好幾場大雪。

上海的文人名流和官紳仕女,每逢下雪的天氣,都愛到大境路關帝廟去領略所謂“江皋霽雪”的景致,或者是到北新涇梅花源去觀賞梅花。

為了籌辦年貨,霞飛路一帶的商店裏也熱鬧起來了,每天都是人山人海,擠破門庭。

各茶園、戲院也都請來了名角,貼出了新戲碼,互相招徠看客,爭奇鬥妍。

所有的人:窮人和富人,男人和女人,老人和孩子,全都在準備如何度過年節,迎接新春。然而,幾家歡樂幾家愁,無論是漫天瑞雪,還是節日的氛圍,都掩蓋不了人間的痛苦與不平。

羅英、憶紅也準備回家去了。

今年以來,羅英初試筆鋒,寫了幾篇時評,深為《中外日報》的主筆汪詒年所賞識。年終結賬時,汪詒年便主動提出給他一個月假期,讓他回湖南去看看;並且給了他一筆相當豐盛的稿酬,作為他來往的盤纏路費。

雖然,羅英的爺爺已經去世,妹妹也在上海,瀏陽鄉下已經沒有什麼親人了。但他惦記著譚嗣同和祖父的墳墓,還是決定利用這個假期,回湖南瀏陽家鄉去走一遭。

憶紅是堅決要和羅英同行的。

四黑、蓮香也很想一道回去看看,但是一則四黑的工作丟不開;再者人多了,盤費也成問題,隻好勸他們留下來,等以後有機會時再說。

太古公司的一位朋友,給他們找了個大客輪上的三等艙房,他們便決定由水路去武漢,再轉船去長沙。

繼揚夫婦、嚴柳、紅焰、秦芹、四黑、蓮香等聽說羅英、憶紅要回湖南去,大家都趕來給他倆餞行。

他們都十分懷念譚嗣同。每個人都想拿出一件自己最心愛的東西,交給羅英、憶紅,帶回瀏陽去,呈獻在譚嗣同的墓前。但是,想來想去,卻都找不出一樣最恰當的東西。最後還是嚴柳想出了一個主意說道:“我們每個人獻一樣東西,反倒俗氣了,也沒有什麼恰當的東西好奉獻。依我看,我們九個人都是在七先生身邊生活過的。七先生待我們像親人一樣。我們也都把他當做我們自己的親人。七先生為國捐軀了。他的人品誌向,永遠是我們學習的楷模。今後,我們不管幹什麼,都要想到他,像他那樣清白正直,愛國愛民,也就是繼承了他的遺誌了。我想,我們年歲都差不多,雖然北國江南,又不同宗同姓,但比起親生兄弟來還要親密得多。今天,我們何不也學學古人的樣子,結為異姓兄弟,今後永遠情同骨肉,精誠團結,互助互愛,共度時艱?用這個行動來祭奠七先生的在天之靈,我想,七先生九泉有知,也會感到無限欣慰的。”

眾人聽了他這一番言語,都連聲說好,歡喜得了不得。於是,憶紅便把任伯年畫的譚嗣同遺容拿出來,懸掛在小室正中的板壁上。其他的人,有的在譚嗣同像前擺供桌,有的便準備香燭,馬上就要當場盟誓,結為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