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讀罷密詔,無不悲憤,知道皇上處境險惡,新政難保。一個個都激動得流下了淚來。康有為、譚嗣同又馬上派人去把梁啟超、康廣仁等找來議事。他們讀了密詔,也都十分激動,議論紛紛。特別是談到近來京城中的某些跡象,如:京師市民紛紛傳說,八月將有大變,米麵價格因而騰貴;董福祥的甘軍紛紛自北門入城,強占民房,居民震恐,甚至有遷居逃難的現象;還有圓明園的八旗官兵,鳥槍營、神機營等也都調進城來了,包圍了紫禁城等等,大家都感到局勢突變,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必須迅速采取措施應變。
經過緊急磋商,他們決定讓容閎去找美國使館聯係;派梁啟超去找日本使館聯係;由康有為去找英國使館聯係;力爭各國使館,出麵講話,支持皇上變法維新。同時大家還公推譚嗣同去見袁世凱,策動他率兵入京,應變勤王,扶皇上登午門誓眾,誅榮祿,除舊黨,仿西鄉隆盛故事,以便力挽狂瀾,搶救目前的危險局麵。
對於聯絡各國使館一事,大家的意見都是完全一致的。可是,對於策動袁世凱出兵一事,意見卻很分歧。好幾個人,包括譚嗣同自己在內,都認為袁世凱太圓滑,關鍵時刻不一定可靠,如果貿然托以大事,可能會貽誤大業。林旭還當場揮毫,寫了一首即興小詩,贈給康、譚道:“伏蒲泣血知何用,慷慨何曾報主恩,願為公歌千裏草,本初健者莫輕言。”他這詩中表麵上用的雖是三國時董卓和袁紹的故事,千裏草指董卓,本初是袁紹的表字,暗暗卻影射著董福祥、袁世凱二人。不過,眾人爭來爭去,也不太同意他的意見。大家認為董福祥的甘軍原是土匪軍隊,素質不好,軍紀很壞,又是榮祿任西安將軍時招納的舊旅,與榮祿關係密切,要這樣的人在困難時刻,站出來頂逆流,肩重任,反對榮祿,支持維新,簡直是不可能的。比較起來,袁世凱還是強學會同誌,與榮祿又有矛盾,似乎更合適一些。因此議論紛紛,莫衷一是,隻好暫時擱下,再作研究。
第二天,容閎、梁啟超出去跑了一天,結果都垂頭喪氣地回來了。英、美兩國公使都到北戴河避暑去了,不在北京;日本公使也離開北京,出巡去了。幾個強國的使節,都未能找到,大家十分喪氣。他們深深感到,在這個危急存亡的關鍵時刻,要想一味依靠外人,成就大業,那是很靠不住的。然而,事已燃眉,悔之已晚。形勢險惡,千鈞一發,除了爭取袁世凱出兵以外,已經再沒有任何別的路可走了。因此,大家決定,還是請譚嗣同連夜去找袁世凱,曉以大義,促他起事,隻要他能挺身而出,揮兵入京,保衛皇上和新政,那末,眼前這危險的局勢或許可以轉危為安了。他們都勸康有為趕快微服出京,乘海輪去上海,大造輿論,籲請世界各國和全國士民主持公義,支持皇上的維新大業。梁啟超、容閎等則決定繼續與英、美、日等各國使館保持聯係,爭取列強的支援。隻有康廣仁覺得自己無官一身輕,出了事也不會有太大的幹係,便自動要求留下來守寓,準備各種接應。這時候,大家的心情都是無比激昂,無比悲壯的。大難臨頭,反倒增強了他們心靈上的團結和友愛。他們雖然握手無言,含淚相視,然而,在他們心頭卻都好像燃燒著一團火焰。
70
夜,漆黑的夜。
北京城上空烏雲密布,星月無光,空氣悶熱得厲害。橘紅色的閃電,就像鬼眨眼似的一閃一閃,更增強了夜色的恐怖。雷聲在遠處濃密的雲層中隆隆地轟鳴著,不時爆發出一聲驚人的巨響。一場暴風雨眼看就要降臨了。